古剑书院，刘苏同苏长歌并肩踏出。他此行本是来寻蓝侠客新卷，此刻袖中却只余三分怅惘。
正欲离开时，忽觉身侧表弟呼吸微滞。
顺着其紧绷的视线望去，五个锦袍玉带的公子哥正斜倚在斜对面牌匾下，为首束发少年郎阴鸷目光如淬毒银针般刺来。
“长歌，对方什么人？”
“几条野狗罢了。”苏长歌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然对面五人好似听到了恶语，如嗅到血腥的豺狼一般围拢过来。
刘苏遭人推挤而踉跄后退，心觉不妙，作势呼唤护卫。
转身望去，双方十余名侍卫竟默契退至街角，铜钱落在青石上的脆响混着庄家吆喝，竟是临时开了个小盘。
苏家侍卫统领苦笑着按住剑柄：“院主吩咐过，只要不见血，便由着年轻人随便切磋。”
另一边，尽是狠角色，能动手就绝不废话。
丰家五虎的铁爪刚沾上苏长歌的衣袖，少年突然旋身错步，左肘如游龙摆尾撞向为首者膻中穴。
那纨绔险些中招，踉跄后退，气急嘶声：“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
四道黑影应声合围，斗得几合。苏长歌腾挪间，终究被两双携带护腕的手掌按在墙垣上。
“晦气！”他暗骂一声，今日出门未看黄历，竟遭此无妄之灾。眼下只能咬牙忍下，待日后再找机会讨回。
可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际，耳边忽然传来几声闷响：“砰！砰！”
拳风呼啸，人影翻飞，原本围殴他的四人竟被一股蛮力硬生生撞开！一道身影如猛虎般闯入战局，横挡在他身前。
长歌先是一怔，随即咧嘴大笑，顾不得浑身疼痛，向前一步，与兄长并肩而立，四目相对，无需言语，默契自生。
“表哥，来得正好！”
“废话少说，先揍那个领头的！”
接下来，便是兄弟二人联手，力战丰家五虎！
他们不惧拳脚，专挑那为首的嫡脉公子痛打，若一时够不着，便就近狠揍旁人。拳脚交错间，二人越战越勇，竟打得对方节节败退！
打斗声惊动了整条街巷，不多时，四周已围拢了上百人，喝彩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奈何双拳难敌四手，苏长歌被一拳撂倒，跌坐在地上，嘴角已渗出血丝。
眼见沙包大拳头裹着劲风直扑刘苏面门，斜刺里突然探出铁钳般的大手，揪住少年衣领向后疾拽，拳锋堪堪擦过鼻尖。
“起身。”随着低喝，半路杀出的青年左手提溜起地上的苏长歌，像拎起一袋棉花般轻巧。
朱光中这少年身量颀长，横臂便格开丰家五虎后续的连环踢踹。
为首的丰家公子左眼乌青肿胀，活像被墨汁染透的汤圆。他喘着粗气扯开衣襟：“段良！几日前小爷在城南挨揍时，怎不见你这尊大佛显灵？”
段良抱臂而立：“丰公子若是在书街挨打，段某自是在的……”
异变陡生，但见丰公子虎目圆睁，一式“黑虎掏心”直取段良中门。
“大兄三思！”左右兄弟死命拖住暴怒的身影。
段良纹丝未动，只是漫不经心掸了掸衣袖。
丰公子凌空挥出数拳，指节捏得噼啪作响：“苏长歌！且看你脖颈上那颗脑袋，几时搬家！”
狠话撂得山响，带着众人转身离开时却绊到石子，险些崴了脚踝。
段良望着那抹狼狈远去的锦衣，忽然轻笑出声：“倒是比张婆养的斗鸡还有趣些。”
苏长歌扶着墙根直起身子，华装沾满浮尘。他弓着腰倒抽冷气，十指关节泛着青紫，仍强撑着抱拳道：“多谢段兄出手相助。”
段良屈指弹去对方肩头灰尘，笑骂：“长歌老弟，这次怕是又要在榻上躺上几天了。”
“今日当真不利。”苏长歌苦笑着扯动嘴角，顺势拉过身旁青年。
那人虽也沾着灰屑，长衫却还算齐整。
“这是我家兄长。”
刘苏已抱拳当胸自我介绍：“刘苏——刚才段兄手段好生巧妙高明”。
段良反手还礼，嘴角反倒噙了三分笑意：“段良——刘兄说笑了，倒是你那套回风拂柳手，与南城王氏的缠丝劲有七分神似”……
随后段良替苏长歌将错位的骨节归位。
几句闲话罢，三人便就此作别。
梨花院，苏长歌正赤着脊梁伏在竹席上。刘苏坐床沿，指尖蘸着琥珀色的药膏，在少年布满淤青的背脊上游走。
“嘶——”药膏触及腰际那片青紫的瞬间，苏长歌猛地抽气，额头抵在绣枕上闷声道：“段良那厮……当真是妖孽。”
他缓过气来才继续道：“剑城今年双璧耀世，段良便是那柄最利的剑。”
刘苏指尖微顿：“此人莫不是有段惊世骇俗的过往？”
“何止！”苏长歌翻身的动作牵扯到伤处，疼得龇牙咧嘴。他支起半边身子倚着墙板：“段家本是剑城中流家族，偏生七岁那年……”
话音陡然沉下去，仿佛要坠入八年前的雨夜。
那年段良转学途中遇了马匪。三十里黑松林，刀光染红了二月雨。段家护院死绝时，匪首要剥女眷衣裳。
七岁的段良，从血泊里捡起比他高的斩马刀，刀尖直指匪首咽喉——钱财尽取无妨，若要辱人清白，且问此刀允否！
寂静中，刘苏听得自己心跳如擂鼓：“后来呢？”
“匪首壮其勇烈，离去时大笑三声——此子眼中凶光，年后必为祸患。”苏长歌抚着肋下淤青，眼里泛起奇异光彩：“谁曾想到，他倒成了少年郎中最强的存在。”
言罢，长歌不慎牵扯伤处又龇牙咧嘴起来。
刘苏望着窗外弦月，喃喃道：“当真是……以血淬剑的玉麒麟。”
“可不！”苏长歌突然笑出声：“这武痴最仰慕的，还是我们小舅呢。”
刘苏下颌微沉：“既称双骄，那另一人？”
“另一位……”长歌忽然收声望向窗外：“是异类。”
刘苏闻言皱起眉头，亦是起了兴趣：“何谓异类？”
“这话头，只合在我两兄弟的齿缝里打转。”长歌忽然低语：“若真撞见那人，半句多余的话都得咽回肚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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