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号在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勉强降落在了“错误集市”边缘的一块巨大的显卡板上。
“咳咳……这着陆体验，我想给差评。”胖子解开安全带，第一时间低头看自己的腿。还好，那个奥尔良烤翅的模型已经消失了，虽然裤腿上破了个大洞，露出了里面白花花的大腿肉，但好歹是肉做的。
“大家都检查一下装备。”李修从座位底下抽出那把伴随他已久的符文霰弹枪，咔嚓一声上了膛，“虽然这里叫集市，但我不觉得这里会有市场监管局。遇到想黑吃黑的，直接轰他娘的。”
林妍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长发，手中的水晶球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那是她在这种混乱环境下维持自身灵感的唯一依仗。
安宁则给自己披上了一件宽大的斗篷，遮住了她那双过于显眼的电子眼和身上流动的光路。在这里，作为一个“完好”的高级AI，她简直就像是扔进乞丐堆里的一块金砖，太容易招惹是非了。
舱门缓缓打开，一股混合着机油味、烧焦味，还有某种类似于发霉奶酪的怪味扑面而来。
“这味道……够劲儿。”胖子捏着鼻子，一脸嫌弃，“这就是赛博世界的烟火气吗？怎么闻着像下水道炸了？”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下飞船，脚踩在坑坑洼洼的金属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集市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还要混乱。
这里的“居民”长得那叫一个随心所欲。
李修看到一个只有半个脑袋的机器人，正在用一只生锈的扳手敲打着自己的胸口，嘴里念叨着“我想回家”；
还有一个长着八条腿、上半身却是个旧式电视机的怪物，屏幕上正播放着雪花点，正在向路过的一只插着翅膀的微波炉兜售电池；
甚至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一团行走的果冻，身体里包裹着各种乱七八糟的零件，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别盯着他们看。”李修低声提醒道，“在这里，注视有时候会被视为挑衅，或者……数据入侵。”
“嘿！新来的？”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突然在他们侧面响起。
三人瞬间警觉，枪口和法术光芒同时对准了声音的来源。
在他们左侧的一个由废旧集装箱改造的摊位里，坐着一个……只能用“拼图”来形容的家伙。
这个“人”的左臂是一条机械臂，右臂却是一根枯萎的树枝；他的脑袋是一个巨大的灯泡，上面画着简陋的五官，一说话灯丝就在闪；而他的躯干，竟然是一个老式的保险柜。
“别紧张，别紧张。”那个灯泡头晃了晃，发出电流的滋滋声，“我叫老码（code），是个正经生意人。我看你们面生，而且……身上的数据波动很稳定啊。”
老码的那双画上去的眼睛虽然不动，但语气里却透着一股贪婪。在这个充满bUG和畸变的世界里，像李修他们这样依然保持着完整人形和稳定逻辑的存在，确实是稀缺资源。
“正经生意人？”胖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拼图怪，嘴角抽了抽，“老板，你这拼得挺有创意啊。怎么着，你是搞艺术的？”
“嘿嘿，生活所迫，生活所迫。”老码也不生气，抬起那只枯树枝手，指了指摊位上的一堆破烂，“看看？都是好东西。有上个纪元的内存条，有还没完全腐烂的逻辑锁，还有这个……从‘焚毁通道’里抢救出来的半张地图。”
李修心中一动，走上前去。他的目光没有看那些破烂，而是死死盯着老码那灯泡头上的“眼睛”。
“我们不买垃圾。”李修冷冷地说道，“我们买消息。”
“消息？”老码的灯泡突然亮了一下，变得有些刺眼，“消息可比垃圾贵。在这里，一条能保命的消息，值得上一条胳膊。”
“那得看这消息保不保真了。”胖子凑上来，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
那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晶莹剔透的晶石。这是李修之前在某个修仙遗迹里顺出来的灵石，虽然灵气不多，但在这个能量匮乏的废墟里，这种纯净的能量源简直就是顶级硬通货。
老码的灯泡瞬间变得雪亮，连那只保险柜身体都震动了一下。
“好东西！纯净的……原始能量！”老码伸出机械手想要去抓，却被胖子一把按住。
“哎哎哎，别急啊。”胖子笑得像个奸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们想知道，怎么去‘下面’。”
胖子指了指脚下。
老码的动作停滞了一下，灯泡里的光芒闪烁不定，似乎在犹豫。
“你们想去‘废品处理中心’的核心？”老码的声音压低了，“年轻人，别想不开。这里虽然乱，但好歹还能苟活。再往下……那是‘炼狱’。进去的数据，没一个能完整出来的。”
“我们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李修盯着他，“告诉我们入口在哪，还有……我们在找一艘船的残骸。编号是0。”
听到“0号”这两个字，老码猛地向后缩了一下，连那只枯树枝手都抖了抖。
“你们……在找那个‘幽灵’？”老码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疯了！你们真是疯了！那是禁忌！那是连清道夫都不敢靠近的东西！”
“为什么？”安宁突然开口，她的声音清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因为那里有‘守门人’！”老码尖叫道，“不是普通的程序，那是……那是被污染的‘神’！它是那片废墟的王，任何靠近的东西都会被它吞噬，变成它身体的一部分！”
“被污染的神……”李修心里咯噔一下。他隐约猜到了那个守门人是谁。
如果盘古号的0号残骸在那里，那么上一代的“李修”……或者说他的执念，很可能依然在那里徘徊。
“告诉我们位置。”李修将手中的霰弹枪重重砸在桌子上，枪管直接压碎了一个电子元件，“或者，我现在就让你变成真的垃圾。”
老码哆嗦了一下，看着那块诱人的灵石，又看了看凶神恶煞的李修，终于屈服了。
“在……在这个集市的尽头，有一口‘逻辑深井’。”老码指着集市深处一片漆黑的区域，“跳下去，只要你们能在下坠过程中不被逻辑风暴撕碎，就能到达‘炼狱’层。0号残骸……据说就在那里的最深处，被一团黑雾包裹着。”
胖子眼疾手快，把灵石扔给了老码，顺手还从摊位上顺走了一个看起来像手雷一样的发光圆球。
“谢了老板！祝你生意兴隆，早日换个新灯泡！”
“等等！”老码一把抓起灵石塞进保险柜身体里，然后急促地喊道，“既然收了钱，再送你们个消息。最近‘补丁程序’正在疯狂扫描这一带。如果你们听到了‘嘀嗒嘀嗒’的声音，别犹豫，立刻跑！那是倒计时的声音！”
“补丁程序？”李修皱了皱眉。
“就是专门来修复我们这些bUG的杀手！”老码恐慌地看向天空，“它们没有实体，它们是规则！它们会让这里的一切恢复‘正常’——对我们来说，‘正常’就意味着消失！”
话音未落，一阵诡异的声音突然在整个集市上空响起。
“嘀嗒……嘀嗒……嘀嗒……”
那声音清晰无比，像是有一只巨大的秒表在每个人耳边走动。
原本喧闹的集市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奇形怪状的居民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上露出了极度的惊恐。
“该死！说曹操曹操到！”胖子大骂一声，“这嘴是开过光的吧？”
天空中的那些马赛克云层突然开始剧烈翻滚，一道道惨白色的光束像探照灯一样扫射下来。被光束照到的地方，无论是摊位还是怪物，都在瞬间变得“平整”、“光滑”，然后变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标准代码。
“它们来了！这是强制修正！”安宁大喊道，“快去逻辑深井！只有那里是无法被修正的混乱区！”
“跑！”
李修大吼一声，拉起林妍，带头向集市深处冲去。
“哎哟我去！我的烤翅腿好像又要出来了！”胖子一边狂奔一边哀嚎，身后的背包里那个顺来的手雷球还在咣当咣当乱响。
在他们身后，那道代表着“秩序”的白光正在迅速蔓延，将这个充满生机与混乱的错误集市，一点点抹平成死寂的虚无。
一场与死神的赛跑，再次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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