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凌析脊背发凉的是，她没有看到任何黑影入水，也没有任何船只靠近的迹象。
然而，死寂被短暂地打破了！
就在船体猛地倾斜、开始急速下沉的刹那，船舱里爆发出惊恐的呼喊和呛咳声！
有人用变了调的嗓子嘶喊：“水！底舱漏了！”
另一人则带着极度的恐惧尖叫：“是水鬼！水鬼扒船了！”
船体下沉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冰冷的河水疯狂涌入。
就在船只即将完全没顶的几秒钟内，两三道身影拼命从船舱窗口或侧舷挣扎而出，扑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奋力向岸边游来。
他们显然水性不错，但突如其来的灾难和极度的恐惧，让他们动作慌乱，呛咳不止。
其中一人率先爬上岸边泥滩，瘫倒在地，浑身湿透，牙齿打颤，指着沉船的方向，语无伦次地哭喊：“鬼！是水鬼！有水鬼！！”
他的脸上毫无血色，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悸。
另一个人也踉跄着爬上岸，瘫坐在同伴旁边，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仿佛无法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嘴里反复念叨：“完了……全完了……船头儿他们……没出来……”
然而，这阵骚动也很快平息下来，只剩下幸存者粗重的喘息和迷茫的呜咽声在夜风中飘荡。
码头上其他泊位似乎被惊动，隐约传来了几声模糊的询问和零星的灯火，但救援显然已经来不及。
那艘船沉没的地方，水面已基本恢复平静，只留下一些漂浮的碎木、杂物和一盏孤零零漂着的灯笼，证明着刚才转瞬即逝的惨剧。
凌析伏在暗处，浑身冰凉。
她紧紧攥着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立刻联想到白天茶馆听到的“狼头印记”和沉船传闻！
眼前这诡异而残酷的一幕，无疑印证了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但幸存者的描述指向了一种瞬间、巨大的破坏力，这绝非所谓“水鬼”所能为！
她极力睁大眼睛，试图在黑暗中搜寻更多线索——除了幸存者和漂浮物，水面上是否有其他异常的波纹？
附近泊位或岸上是否有可疑的动静？
最重要的是……影卫在哪里？！
然而，夜色浓重，除了劫后余生的混乱和远处渐起的微弱人声，再无其他明显异常。
那个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如同隐形了一般。
无数的疑问和彻骨的寒意交织在一起，让凌析感到一阵心惊。
她知道自己卷入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复杂、更危险的漩涡之中。
她不敢久留，确认暂时无法获得更多信息后，趁着码头注意力被幸存者吸引的混乱当口，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撤离了，身影迅速融入了镇子的阴影之中。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从长计议。
不过凌析不知道的是，就在凌析之前凭借经验判断出的、那几个视野极佳的潜伏点——那堆高高垒起的盐包投下的深邃阴影里，几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黑影，此刻才微微动了动。
他们如同石雕般潜伏了整个过程，比凌析更早到来，也目睹了沉船的全部经过，包括凌析的潜入、观察和撤离。
如果凌析刚刚选择了那几个点位只怕会跟他们迎面撞上。
其中一道黑影，目光从凌析消失的方向收回，投向那片刚刚吞噬了一艘盐船的水面，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另一道黑影则轻轻抬手，用极低的声音，对着空无一人的夜色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似在汇报，又似在确认什么。
这几道黑影并未停留太久，在确认了该确认的一切后，便如同鬼魅般，借着阴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散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码头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河水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岸壁。
第二日清晨。凌析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走在临河镇的街道上。
昨夜码头的诡异景象和那个要命的影卫标记在她脑子里翻腾了一宿，此刻她只觉得头重脚轻，心里乱糟糟的。
愁啊……这事儿到底管不管？怎么管？
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感觉思绪像一团乱麻。
然而，当一股混合着熬得浓白的鳝鱼骨汤和猪油葱花的霸道香气扑面而来时，所有的纠结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脚步不由自主地循着香味拐进了一条小巷。
巷子深处，一面褪色的布幌子上，“张记面馆”四个大字迎风招展。
铺子门口支着大锅，滚沸的奶白色高汤蒸汽腾腾，案板前老师傅正熟练地抖着细长的银丝面。
这正是她昨天就心心念念、规划在“美食地图”首站的长鱼面！
没想到啊，她的脑子是在纠结，但身体还是很诚实……
天大的事，也得先填饱肚子！
凌析瞬间做出了决定，什么标记、什么诡异沉船，此刻都比不上眼前这碗面来得实在。
她快步走进人声鼎沸的面馆，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下，扬声喊道：“老板，一碗长鱼面，浇头加倍！”
“好嘞！长鱼面一碗，浇头加倍——”伙计拖长了音调应和着。
等待的工夫，邻桌几个脚夫的议论声飘了过来：
“听说了吗？京里来了钦差大臣！一早就去漕运司衙门了！”
“说是为那连环沉船案来的钦差吧？这下总能查个水落石出了！”
京里来人？
凌析正打算自己停一停，然而，很快的，小伙计端着一个硕大的粗陶海碗过来了。
“客官，您的面，小心烫！”
碗“咚”一声放在她面前，热气扑面。
好一碗长鱼面！
只见奶白浓稠的汤底像豆浆般滚沸，表面浮着金黄的油花。
根根分明的银丝面浸润在汤中，最诱人的是铺了满满一层的现炒鳝鱼浇头——深褐色的鳝丝油亮亮，夹杂着嫩黄的姜丝和碧绿的葱花，香气霸道地直往鼻子里钻，那是猪油、葱姜和鳝鱼特有的鲜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凌析咽了口口水，也顾不上烫了。
先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汤，小心吹了吹，送入口中。
鲜！汤头醇厚，鳝鱼骨和猪骨熬出的精华全在这一口里，带着淡淡的胡椒辛香，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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