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娘一把将小鱼推向那个角落,迅速用几个破蒲团和旧桌板将她瘦小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理了理微乱的鬓角,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与石大并肩站在一起。
几乎就在同时,一队手持兵刃、面色冷峻的侍卫冲进了侧廊,厉声喝道:“所有人原地不动!接受盘查!有可疑人等混入,凡身份不明、行迹可疑者,一律带走讯问!”
杂役僧人们被吓得噤若寒蝉,纷纷低头站好。
侍卫的目光扫过石大和莲娘这对明显不是寺内僧侣的男女。
“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此?”领头侍卫厉声问。
石大老实回答:“军爷,小的是金水村送菜的农户,刚卸完菜,正要回去。”
侍卫打量了他们几眼,又看向一旁的知客僧。
知客僧双手合十,垂眸道:“阿弥陀佛,这二位确是本寺日常供菜的施主,今日送菜而来。”
然而,惊驾之事非同小可,宁错抓,勿放过。
侍卫头领一挥手:“此刻出现在此,亦有嫌疑!带走!分开讯问!”
两名侍卫上前便要押人。
石大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妻子微微摇头的眼神,他最终只是沉默地低下头,没有反抗。
莲娘同样一言不发,只是在被带走前,眼角的余光死死地盯了那个杂物角落一眼。
周围几个僧人目睹全过程,皆垂首默念佛号。
他们自然看到了莲娘藏孩子的举动,也隐约猜到那角落里藏着什么。
但佛家慈悲为怀,更何况是一个稚龄孩童。在侍卫盘问时,无一人出声指认,仿佛那个角落空无一物。
混乱之中,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孩子,竟被这片刻的沉默与慈悲悄然掩盖。
躲在破桌椅和蒲团后面的小鱼,紧紧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
她透过杂物缝隙,眼睁睁看着爹娘被那些凶神恶煞的侍卫推搡着带走,爹爹宽厚的背影和娘亲最后那深深的一瞥,像刀子一样刻在她心里。
恐惧和担忧像冰冷的潮水淹没全身,但她记得娘的叮嘱,死死咬着下唇,硬是一声没出,只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地滚落,迅速浸湿了蒙尘的蒲团。
小小的身影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与周遭的混乱和恐慌隔绝开来,却独自承受着巨大的无助和悲伤。
她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爹娘被带走了,而自己必须躲在这里,不能出声。
……
养心殿内,空气凝滞得吓人。
皇帝面沉如水,目光扫过跪伏在地的刑部尚书与监察卫指挥使,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佛门净地,竟出此等逆事!”
“目标直指代朕祈福的永宁长公主,此非仅刺王杀驾,更是藐视朝廷!刑部、监察卫,朕要一个交代,一个彻底的交代!”
刑部尚书杜文轩与监察卫指挥使韩崧深深叩首,领旨退出时,官袍的后背已然湿透。
天子之怒,源于权威受挑衅,更因事件牵涉到他极为倚重且情感复杂的皇妹。
此事,绝难善了。
压力顷刻间传导至整个京城官场。
刑部衙门口,往日里还算从容的官员们步履匆匆,面色凝重。
东宫之内,太子听闻消息,眉头深锁。
他屏退幕僚那些关于“安插人手”、“掌握动向”的急切建言,沉吟良久,最终只挥就一道情真意切的慰问奏章,言辞恳切,表示愿为父皇分忧,请调东宫精于刑名的属官“协查”。
此举既是人子臣弟的本分,亦是储君在此微妙时刻必须做出的、不失关切却又不能过于急切的姿态。
然而,并非所有势力都如此“克制”。
即便二皇子一系势力大不如前,其残余力量亦如暗流涌动。
几道语焉不详、却暗藏机锋的奏疏悄然递入,或影射东宫监管不力,或旧事重提,隐隐将疑云引向代王府旧案,意图将这潭水彻底搅浑。
重重压力,最终汇聚于刑部正堂。
杜尚书面色铁青,环视堂下诸司官员:“诸位都清楚了?此案千头万绪,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震怒,各方瞩目,一步行差踏错,后果不堪设想!”
堂下一片沉寂,无人敢轻易应声。
这案子分明是个烫手山芋,查清了未必有功,查不清或查错了,必定大祸临头。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邢司业缓步出列,拱手道:“部堂,诸位同僚。值此非常之时,需得非常之人。”
“侦破此案,首重现场细微痕迹的明察秋毫,次重庞杂线索间的勾连梳理,更需有不畏各方压力、直指本心的定力。”
“下官举荐一人——司狱司代主事,凌析。”
“凌主事?”有人低声质疑,“她虽能力出众,毕竟年轻,资历尚浅,如此大案,恐难服众……”
邢司业目光平静,语气沉稳:“资历固然是其一,然临机决断之能、抽丝剥茧之智,凌主事在前番案件中已展露无遗。”
“且她与各方牵扯不深,行事反少掣肘,或能在此漩涡中,寻得一线清明。”
杜尚书目光锐利,与邢司业对视片刻,眼下确无更合适人选,终是重重一拍案几:“好!就依邢侍郎!传令凌析,由她暂领慈恩寺惊驾案侦办事宜,刑部诸司,需全力配合!”
此刻,凌析正在司狱司的值房内,对着摊开的慈恩寺舆图凝神。
指尖被拶指所伤的隐痛不时传来,让她心里忍不住哀叹。
这古代的刑讯手段真是简单粗暴,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除了疼还是疼,效率低下还容易造成冤案……
当那纸带着千斤重量的任命文书送达时,她抬起头,脸上没什么波澜,心里却飞快地转着念头。
果然甩到我她上了……
邢司业这位顶头上司的性格,她还不清楚?说是嫉恶如仇也好,说是工作狂也罢,刑部那些难处理的案子,他都揽过来多少回。
领导动动嘴,下属跑断腿,古今一个样。
不过,这案子听起来就麻烦,牵扯到长公主、皇室……简直就是个高压锅啊!
她接过文书,表面语气平静地应道:“下官领命。”
没有慷慨激昂,也没有惶恐不安。
凌析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僵的脖颈,对身旁的岳辰和谢前道:“走吧,开工了!”
“咱们先去慈恩寺现场看看,希望那帮侍卫没把现场破坏得太彻底。”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爱读书屋(m.aidushuwu.com)刑部打工:卷死怨种同僚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