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镯在铁砧上渐渐显形时,林砚的额头已经沁出了汗。银坯被烧得泛着柔光,他握着小锤细细敲打,浪涛的纹路在锤下慢慢起伏,像真的有海水在银面上流动。苏晚坐在铺门口的竹凳上,手里择着刚摘的青菜,目光时不时往铺里瞟,看他专注的侧脸被炉火映得发红。
“歇会儿吧,”她端着水走进来,银簪的浪涛纹在火光里闪,“这银料软,别累着眼睛。”
林砚放下锤子,接过水碗,指尖的银屑蹭在碗沿,像落了层碎雪。“快好了,”他指着银镯的半成品,浪涛间的蔷薇已经有了雏形,花瓣微微卷曲,“你看这朵花,是不是比药柜上的更活些?”
苏晚凑近看,银面被打磨得光滑,能映出她的影子。蔷薇的花瓣边缘带着点弧度,像被风吹得轻轻颤,浪涛的波纹顺着花瓣流淌,竟看不出人工雕琢的痕迹。“像真的,”她轻声说,指尖差点碰到银镯,又慌忙缩回来,“像海边礁石上开的花。”
林砚的耳根红了红,拿起小锉刀修整边缘。银粉簌簌落在工装裤上,像撒了把细盐。“等打完这对镯子,”他忽然说,锉刀在银面上划出轻响,“我给铁蛋它们打个新项圈,也刻上浪涛,配你的银饰。”
苏晚笑了,往炉膛里添了块炭:“它们可不懂这些,有肉干吃就欢实了。”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暖烘烘的,像被炉火烤着。她想起铁蛋叼着薄荷叶的样子,要是戴上刻浪涛的项圈,不定多神气。
傍晚,银镯终于完工了。林砚用细布擦去银面的粉末,两只镯子并排放在铁砧上,浪涛相拥着蔷薇,在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像两碗盛着月光的水。他往苏晚腕上戴时,指尖微微发颤,银镯碰着她的皮肤,凉丝丝的,却烫得她心跳都乱了。
“正好。”他看着镯子在她腕间晃,浪涛纹随着动作起伏,像真的起了涟漪,“不大不小。”
苏晚抬手看,银镯映着灶台上的火光,把她的皮肤衬得像块暖玉。“比我想象的好看,”她说,指尖划过蔷薇花瓣,“你怎么刻得这么像?”
“在海边看了无数次浪,”林砚挠了挠头,声音低得像耳语,“刻的时候,就想着你站在沙滩上的样子。”
苏晚的脸烫得像炉火,低头去盛饭,砂锅里的海带排骨汤还冒着热气,海菜的咸香混着肉香,漫得满室都是。铁蛋趴在桌下,盯着她腕上的银镯,红铜牌蹭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响,像在好奇这亮闪闪的东西是什么。
夜里,两人坐在院中的竹榻上纳凉。银镯在月光里泛着淡光,和苏晚鬓角的银簪遥相呼应,浪涛纹里像盛着细碎的星。林砚摇着蒲扇,风里带着薄荷的清香,混着银饰的冷冽,在空气里缠成了团。
“张婶说,镇上的药铺来订薄荷油了,”苏晚忽然说,银镯随着摇扇的动作轻响,“给的价钱还不错,够买两担新的药种。”
林砚“嗯”了一声,往她手里塞了颗刚剥好的栗子,是去年秋天收的,还带着点甜。“等提炼完薄荷油,”他说,“我带你去后山看看,那里的七叶一枝花该结果了,红通通的像小灯笼。”
苏晚的指尖捏着栗子,暖烘烘的。她想起刚认识林砚时,他蹲在母狼身边,眼神冷得像块铁,谁能想到,这个抡铁锤的汉子,会为她打这样温柔的银镯,会记得她随口说的每句话,会把海边的浪、山里的花,都刻进日子的纹路里。
铁蛋忽然叼着块碎布跑过来,往苏晚怀里钻,红铜牌蹭着她的手腕,银镯发出“叮”的轻响,像在和它打招呼。竹丫和石头也凑过来,围着她的脚边打转,项圈的铜环撞着银镯,凑成了热闹的曲。
“明天给它们打项圈,”林砚把铁蛋抱起来,毛茸茸的身子在他怀里挣动,“就用剩下的银料,打三个小的。”
苏晚笑着点头,看他逗狼崽的样子,月光落在他的侧脸,把工装裤的补丁都染成了银白。她忽然觉得这对银镯,就像他们的日子——浪涛是他的硬气,蔷薇是她的柔,在炉火里敲打着,在岁月里打磨着,终成了彼此嵌合的模样,圈住了所有的暖,所有的盼。
远处的稻田里,传来收割机的轰鸣,混着铁匠铺偶尔响起的敲打声,像首未完的秋歌。苏晚靠在林砚肩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腕间的银镯随着呼吸轻响,忽然盼着这样的日子能长些,再长些——长到七叶一枝花结满果,长到薄荷油酿出香,长到银镯的浪涛被磨平,蔷薇的花瓣生了锈,还能这样摇着蒲扇,看月光落在彼此的腕间,把所有走过的路,都酿成腕上的温度,踏实又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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