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冷气扑在脸上,我往前走了一步,脚底踩到那片写着“未名”的纸角。低头看时,它突然化作一道光纹,顺着鞋底爬上来,沿着小腿一路延伸到膝盖。我没有动,任由那股力量牵引意识下沉。
视野一黑。
再睁眼时,我已经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头顶没有灯,四周也没有墙,只有无数透明的培养舱整齐排列,像一排排竖立的镜子。每个舱体上都贴着编号,最前面的一行字让我停下脚步。
陆绾绾的生日。
一个,两个,十个,一百个……一直到七百三十二。每一个培养舱里都漂浮着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闭着眼,身上连着细管,胸口微微起伏,像是还在呼吸。
我数到了第七遍,数字没变。
身后传来脚步声,很轻,像是踩在水面上。我转身,看见陈墨站在我两步之外。他不像以前那样穿着白大褂,整个人是半透明的,皮肤下有数据流一样的光在游走,说话时声音断断续续,像信号不稳的广播。
“你进来了。”他说。
我没有回答。这里不是现实,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还站在医学楼里,可意识已经完全被拉到这里。左臂上的金纹还在跳,频率和那些培养舱外流动的光纹一致。
“这不是克隆实验。”陈墨抬起手,指向最近的一个舱体,“她们不是失败品。”
我盯着他。
“是雷达。”他说,“系统用她们来定位‘逆命者’。每一次时间回溯,每一个平行选择,都会在她们身上留下波动。南宫炽不需要亲自找你,只要监测这些容器的反应,就能知道你在做什么、想去哪里。”
我慢慢走近第一个培养舱。玻璃表面很干净,能看到里面那个女孩的脸。她和陆绾绾长得一模一样,但更瘦,眼角有一点红血丝。我伸手碰了碰玻璃。
指尖刚触到表面,舱体底部突然弹出一条金属锁链,速度快得来不及反应。它缠住我的右脚踝,猛地往下一拽。我重心不稳,单膝跪地,另一只手撑住地面才没摔倒。
锁链很冷,贴着皮肤的地方开始发麻。
我低头看,发现锁链上的纹路和我左臂金纹几乎一样,只是颜色偏暗,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我试着动了一下腿,锁链立刻收紧,勒进皮肉里,带来一阵钝痛。
“别挣扎。”陈墨说,“这是系统设的防侵入机制。你越用力,它收得越紧。”
我喘了口气,抬眼看四周。七百多个培养舱全都安静地立着,没有警报,没有提示音,可我知道它们在看着我。每一个舱里的人都睁开了眼,齐刷刷地看向我这边。
“她们醒了?”我问。
“一直醒着。”陈墨的声音变得更弱,“只是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她们感知得到你,也能感知到其他容器的变化。你是唯一能走进来的活人。”
我咬牙,把重心往后移,靠在身后的舱体上。右脚已经完全被锁链裹住,麻木感往上蔓延到大腿。左臂的金纹却在这时候亮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什么。
“为什么是我能进来?”我问。
“因为你体内有楔子。”他说,“那是你母亲留下的钥匙。不只是控制侵蚀,还能打开系统底层的记忆回廊。这里是‘732号容器’的真实记录空间,普通人连入口都找不到。”
我想起谢无涯剑上浮现的母亲影像。她说“刺穿心脏位置”,可那不是为了救我,是为了激活这个通道。
“陆绾绾知道这些吗?”我问。
陈墨没说话。
我转头看他,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开始碎裂,像是信号彻底中断前的画面撕裂。一块块数据从他手臂上剥落,飘向空中,消失不见。
“她是不是……本来就不该存在?”我问。
“她是第一个成功的。”陈墨的声音只剩下一半,“也是唯一一个脱离监控的。其他的,都在这里。系统需要一个参照点,她就是那个原点。”
我闭了会儿眼。
难怪她每天都能回溯三次,每次失去记忆。不是代价,是系统在测试她的极限。她在替所有容器试错,也在替我探路。
“那你呢?”我睁开眼,“你现在是什么?”
“残存的数据。”他说,“我早就死了。三年前,最后一次帮你掩盖系统侵蚀的时候,我的身体就结晶化了。现在留下的,只是系统还没来得及删除的记忆备份。”
我看着他逐渐透明的脸。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是下一个要被清除的人。”他说,“你刚才启动楔子,已经触发了最终识别程序。系统正在确认你是不是真正的‘逆命者’。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所有容器都会同时启动自毁协议,然后——”
他的话没说完。
身体突然崩解成无数光点,像风吹散的灰烬,一瞬间被四周的黑暗吞没。
我一个人坐在地上,右脚还被锁链缠着,左臂的金纹持续跳动。那些培养舱里的人都没再动,可我感觉到空气变了。一种压力从四面八方压过来,像是有东西在读取我的意识。
我低头看被锁住的脚。
锁链的纹路又变了,开始和金纹同步闪烁。每一次闪,都有一段画面挤进脑海——
一个女孩坐在教室里,低头写作业,手指反折,指甲缝里渗出银色粉末。
她抬头,对我笑了一下。
下一秒,整个教室炸开,她的脸被火光吞没。
画面消失。
我又看到另一个场景:她站在钢琴室门口,手里抱着八音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卷微型胶卷。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然后她的身体一寸寸变成灰,从脚开始,一直到头顶。
我甩了甩头,想把这些画面赶出去。
可它们越来越多。
每一个都是陆绾绾的死法。
有的是被锁链拖进培养舱,有的是心脏停跳,有的是突然失忆后走进实验室自焚。我数不清有多少种,只知道每一种都发生在不同的时间线里,而每一次,都和我有关。
我靠在舱体上,喘着气。
原来南宫炽说的没错。我不是在逃命,我是在完成程序。
母亲留下的楔子,谢无涯的剑,时栖的向日葵,谢灵犀的纸人,全都是引导我走到这里的环节。就连阿絮帮我写作业、偷试卷的小事,也可能被系统记录下来,作为判断依据。
我到底是谁?
是学生,是诡班成员,是谢无涯的契约者,还是……
系统的测试对象?
我抬起左手,看着中指第二关节处的环状印记。它还在跳,频率越来越快,和那些培养舱的光纹完全重合。
远处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某个开关被按下。
我抬头看去。
第一排的培养舱突然亮起红光,舱盖缓缓打开。里面的女孩坐了起来,双脚垂到地面,双手扶着边缘,慢慢转头看向我。
接着是第二个。
第三个。
所有的舱盖都在打开,所有的人,都在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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