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火炎窟深处,熔岩奔流,热浪扭曲着空气。废弃古炼器坊地下,淬火深井底部的机关在墨渊长老残魂的指导下,伴随着两半兵符的合并,终于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缓缓开启,露出一条向下倾斜、泛着暗红微光的狭窄甬道。
“快!此地不宜久留!”柳鸢低喝,率先踏入。岳刚护在她身后,四名元婴弟子紧随,墨渊长老的玉雕被其中一人小心捧在怀中。
甬道极长,蜿蜒曲折,温度越来越高,岩壁呈现出半熔融的暗红色泽,不时有细小的火苗从缝隙中窜出。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和另一种更阴冷、令人神魂不安的气息——那是“蚀”之力特有的腐朽味道,比外界浓郁了数倍。
众人屏息凝神,全力收敛气息,仅以神识最轻微的波动探路。柳鸢在前,凭借对炎窟地形的熟悉和石勇描述的碎片记忆,谨慎选择着路径。他们必须避开左副尉控制的哨卡,更要小心可能突然喷发的地火或隐藏的阵法。
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隐约传来金铁交击与法术爆鸣之声,还夹杂着愤怒的咆哮与痛苦的闷哼。
“是核心区域!有人在战斗!”柳鸢神色一凛,加快脚步。
穿过一处天然形成的、布满钟乳状熔岩的石厅,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片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央是一个沸腾的、直径近百丈的熔岩湖,暗红色的岩浆翻滚冒泡,散发出恐怖的高温。熔岩湖四周,是人工开凿出的环形平台,此刻平台上人影交错,正爆发着激烈的战斗。
一方约二十余人,大多身着残破的暗红色甲胄或法袍,气息悍勇却明显带着疲惫与伤势,正围成一个小圈,死死护住中央一个闪烁着不稳光芒的复杂阵法节点——那节点下方,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正不断涌出丝丝缕缕的黑气,被阵法艰难地压制、消磨。为首者是一位独臂独眼、须发戟张的灰袍老者,手持一杆赤红长枪,枪出如龙,逼退数名敌人,正是右军残部首领,徐老。
另一方人数更多,超过四十,服饰杂乱,但行动间颇有章法,攻势狠辣。为首者是一名面容阴鸷、左脸有道灼烧伤疤的中年修士,手持一对黑焰缭绕的短戟,身法诡谲,招招直指徐老要害,正是叛徒左副尉。其身后众人,除部分原右军被其裹挟或收买的修士外,赫然还有十余名身着统一黑袍、功法阴邪、明显来自仙盟暗渊的修士!
“徐老!坚持住!”柳鸢见状,目眦欲裂,毫不犹豫便要冲出。
“且慢!”墨渊长老的声音在她识海中急响,“看熔岩湖对岸!”
柳鸢强压冲动,顺着指引望去。只见熔岩湖对岸一处较高的石台上,赫然矗立着一座临时搭建的、约三丈高的黑色祭坛!祭坛上符文流转,散发出浓郁的“蚀”之力波动,更有一股邪恶的吸力,正不断从下方熔岩湖中抽取着炽热的火元,又从中央那道裂缝中牵引出更多的黑气,混合在一起,化作一道道黑红色的诡异能量流,注入祭坛顶端一颗悬浮的、不断脉动的黑色晶石中!
“那是……蚀火祭坛!”墨渊长老声音带着惊怒,“他们在强行抽取地火之力与封印泄露的‘蚀’之本源融合,炼制‘蚀火源晶’!此物一旦成型,不仅能大幅增强‘蚀’之力的威能,更可能彻底破坏此地的地火平衡,引发炎窟全面爆发!难怪封印松动得如此之快,原来是有内鬼在配合外力,加速其崩溃!”
“必须毁了那祭坛!”岳刚低吼道。
“可我们怎么过去?”一名弟子望着那翻滚的熔岩湖,脸色发白。湖面宽阔,温度极高,且有混乱的能量乱流,直接飞渡风险极大,更可能暴露。
柳鸢目光扫视战场,注意到左副尉等人似乎对祭坛防护并不严密,大部分力量都投入了围攻徐老那边。显然,他们认为在彻底解决徐老等人之前,祭坛是安全的。
“墨渊长老,这熔岩湖下方,是否有暗流或通道可借力?”柳鸢迅速问道。
墨渊长老魂力扫过:“有!左前方三百步,湖底有一处隐蔽的‘火灵旋涡’,旋涡中心力量相对稳定,且其旋转方向正好指向对岸祭坛下方一处岩壁凹槽。若以精纯雷力或金锐之气护体,借旋涡之力瞬间冲过,或可直达对岸!但时机需把握极准,且需极强的防御力抵挡旋涡边缘的撕裂和高温。”
雷力?金锐之气?柳鸢等人皆非专精。正焦急间,柳鸢忽然想起晚宝转述的关于金灵馈赠一事,以及临行前晚宝交给她的一枚特制玉符。
“晚宝小姐说,若遇紧急,可捏碎此符,或能引动一丝金灵气息相助……”柳鸢取出那枚温润的碧玉符箓,上面有着淡淡的金色纹路。她毫不犹豫,将玉符捏碎。
玉符碎裂的瞬间,一缕极其精纯、带着锋锐与勃勃生机的淡金色气息弥漫开来,并未直接攻击或防御,而是如同一道无形的桥梁,隐隐与遥远雷域方向某处建立了极其微弱的联系。
几乎就在同时,远在云梦大泽天演台的晚风,怀中那枚与阿金有着紧密联系的“御兽环”微微一震,传递来阿金一丝莫名的躁动与渴望——那是对同源金灵气息的感应,以及对炽烈地火环境中某种“挑战”的本能兴奋!
晚风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以神识安抚阿金,同时分出一缕意念探入御兽环,瞬间明了了柳鸢那边的危急情况以及那熔岩湖旋涡的路径。
“阿金,去帮他们一把。”晚风通过御兽环,将一道清晰的意念与部分法力传递过去,“借旋涡之力,直冲祭坛!毁了它!”
阿金低伏的身躯微微一震,金色眼眸中陡然爆发出璀璨神光!它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缓缓站起身,周身细密的金色鳞片开始微微张开,内部流动的雷霆之力与一丝源自血脉深处的、属于神兽赦的古老威严,开始悄然凝聚。
与此同时,炎窟之中。柳鸢捏碎玉符后,那缕金灵气息并未消散,反而在她身前形成了一道淡淡的、指向左前方湖底旋涡的金色光痕。
“就是现在!随我来!”柳鸢当机立断,对岳刚等人道,“你们在此接应,制造动静,吸引左副尉部分注意力!”说罢,她深吸一口气,将自身木属性灵力催动到极致,化作一层青碧色的护体灵光,又激发了一张高阶“辟火符”,身形化作一道青光,毫不犹豫地沿着金色光痕指引,冲向那处湖底旋涡!
旋涡边缘,炽热狂暴的能量乱流瞬间将她包裹,青碧灵光剧烈闪烁,辟火符迅速消耗。就在她感到灵力飞速流逝、难以支撑之际,那缕金灵气息骤然光芒大盛,一股精纯而坚韧的锋锐之力将她包裹,如同最坚固的梭形护罩,破开乱流,带着她以惊人的速度卷入旋涡中心!
旋涡中心的拉扯力与高温果然如墨渊所言,相对稳定。柳鸢只觉天旋地转,眼前尽是炽热的暗红,耳畔是岩浆奔腾的轰鸣。几个呼吸后,一股巨大的推力自旋涡中心爆发,将她如同投石机抛出的石子般,狠狠甩向对岸!
砰!柳鸢重重撞在对岸祭坛下方的岩壁上,气血翻腾,护体灵光几乎溃散。但她顾不得伤势,抬头一看,祭坛就在头顶上方三丈处!那黑色晶石已凝聚了大半,散发出的邪恶波动令人心悸。
“什么人?!”祭坛旁两名负责看守的暗渊修士发现了她,厉喝着扑来。
柳鸢咬牙,强提灵力,正欲迎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云梦大泽,天演台上,正在与沈千机进行新一轮唇枪舌剑的晚风,忽然面色一白,身形微晃,仿佛承受了某种巨大的负荷。沈千机眼中精光一闪,以为晚风力竭,正要加紧攻势。
却见晚风身侧的阿金,猛地仰头发出一声穿金裂石、震慑神魂的咆哮!
吼——!!!
咆哮声中,阿金原本收敛的神兽气息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璀璨夺目的金色雷光以它为中心轰然炸开,瞬间照亮了整个天演台!那雷光并非普通的银紫色,而是蕴含着煌煌天威、破除万邪的纯金色泽!雷光之中,隐约可见阿金的身形急剧膨胀,虽未完全恢复上古神兽赦那山岳般的本体,却也显化出十余丈长的威严法相,龙首、狮身、鹰爪、蟒尾,周身金色鳞甲流淌着古老的道韵雷纹!
“神兽赦!真正的神兽赦!”有见多识广的老辈修士失声惊呼!
“它……它要做什么?”众人惊愕。
只见阿金的法相并未攻击任何人,而是将那双燃烧着金色雷火的双眸,猛地投向西方——那是戈壁的方向!紧接着,它那粗壮有力的蟒尾,携带着崩山裂地的恐怖威势,狠狠向着身前的虚空,凌空一抽!
没有声音,但所有人心头都仿佛听到了一声空间被撕裂的脆响!阿金面前的虚空,竟被这一尾抽得荡漾起水波般的涟漪,一道细小的、金色的空间裂隙一闪而逝!
几乎同时,离火炎窟,祭坛上空!
一道微不可察的金色裂隙悄然浮现,紧接着,一只完全由凝练到极致的金色雷霆组成的、缩小版的阿金虚爪,自裂隙中悍然探出!这虚爪不过丈许大小,却散发着令整个熔岩湖都为之战栗的恐怖威压与破邪神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抓向那正在成型的黑色“蚀火源晶”!
“不!!”正与徐老激战的左副尉感应到祭坛变故,惊恐回头,却已来不及阻止。
金色雷爪与黑色晶石接触的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如同琉璃碎裂的轻响。那凝聚了大量地火与蚀之本源的黑色晶石,在至阳至刚、专克邪祟的神兽雷罚之下,如同骄阳下的冰雪,瞬间崩解、净化,化作一缕缕青烟消散!
祭坛上的符文瞬间黯淡、破裂,那股邪恶的吸力戛然而止。下方裂缝中涌出的黑气仿佛失去了牵引,变得混乱无序。
噗!主持祭坛阵法的一名暗渊修士遭到反噬,狂喷鲜血倒地。另一名扑向柳鸢的修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神威震慑,动作一滞。
柳鸢岂会错过这天赐良机?强忍伤势,手中长剑化作一道碧虹,直取祭坛基座的核心阵眼!
轰隆!祭坛崩塌!
而阿金探出的那道金色雷爪,在摧毁蚀火源晶后,并未立刻消散,残余的力量化作数道细小的金色电蛇,顺着崩塌的祭坛窜入下方裂缝,与那涌出的黑气纠缠、净化,暂时遏制了其扩散势头。
做完这一切,金色裂隙瞬间闭合,雷爪虚影也消散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唯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神兽威压与精纯雷息,证明着方才那惊世骇俗的隔空一击并非幻觉。
天演台上,阿金的法相缓缓收敛,恢复成寻常大小,显得有些疲惫地伏在晚风身边,但那双金色眼眸依旧睥睨四方,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晚风脸色苍白,方才隔空传递法力、配合阿金施展天赋神通“破界雷爪”,对她消耗极大。但她背脊挺直,看向沈千机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炎窟中,祭坛崩塌,蚀火源晶被毁,封印压力骤减。徐老等人精神大振,怒吼着发动反击。左副尉一方则因祭坛被毁、暗渊修士受创而士气大挫。
柳鸢趁机与徐老等人汇合,快速交换了情报。
“徐老,铁战校尉派石勇送出半块兵符与血书,提醒小心内奸与外围陷阱!”柳鸢急声道。
徐老独眼含泪:“铁战兄弟……老朽愧对!左崇这个叛徒,早就被仙盟暗渊收买,暗中破坏封印节点,更引狼入室!多谢诸位及时来援,更谢神兽大人隔空相助!”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先清理叛徒,稳定封印!”柳鸢果断道。
有了柳鸢这支生力军加入,尤其是方才神兽显威带来的震撼,战局开始逆转。左副尉见大势已去,眼中闪过狠色,忽然取出一枚黑色符箓捏碎,一股浓郁的黑雾将其笼罩。
“想跑?”岳刚怒吼,一道狂暴的雷霆刀罡斩去,却只斩碎了部分黑雾,左副尉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句怨毒的嘶吼:“徐老鬼!你们坏我主上大事,等着被蚀火吞噬吧!”
“遁空魔符!”墨渊长老凝重道,“他逃不远,但此地不宜久留。封印暂时稳住,但根基已损,需尽快彻底修复或转移。”
徐老点头,快速指挥剩余部下,配合柳鸢、岳刚等人,清剿残余叛党与暗渊修士,同时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核心物资,准备撤离这已不安全的炎窟核心。
一场里应外合、险象环生的救援与平叛,因阿金那跨越万里的神威一爪,终是奠定了胜局。
而阿金这石破天惊的显威,不仅解了炎窟之危,更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天演台上仙盟众人的脸上——你们不是质疑雷域与玉霄的关系、质疑晚风的能力吗?且看,连上古神兽赦都甘愿为其效力,隔空破敌!
信任,有时无需多言。实力,便是最好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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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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