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映照雷域山门。一连数日的紧张筹备与暗流涌动,终于在这一日迎来转机——晚风宫主自天演台归来。
没有浩大的仪仗,没有喧嚣的迎接。一道清越的鹤唳划破天际,晚风踏着一只羽翼舒展、神骏非凡的灵鹤,悄然降落在枢机阁前的广场。她依旧是一袭素雅青衣,风姿绰约,周身气息却愈发圆融内敛,隐隐与天地法则相谐,显然在天演台论道中获益匪浅。
“阿姐!”早已等候的晚宝第一个迎上前,眼中满是孺慕与欣喜。
晚风翩然落地,灵鹤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她袖中。她伸手轻抚晚宝发顶,眸中带着赞许与疼惜:“宝儿,辛苦了。我不在这些时日,你将雷域打理得很好。”她目光扫过紧随晚宝身后行礼的徐老、柳鸢、刘晴、墨渊等人,微微颔首,“诸位亦辛苦了。”
“恭迎宫主归来!”众人齐声见礼,心头皆是一松。主心骨归来,许多悬而未决之事便可定夺。
一行人迅速进入枢机阁内堂。甫一落座,晚宝便简明扼要地汇报了近期大小事务:广寒宫来访及结盟细节、星耀阁“星耀之契”的缔结与“订金”内容、雾隐礁与戈壁的局势进展、对仙盟“暗子”的清剿成果、万瘴岭风险评估预案,以及隐霞谷弟子即将前来交流等。
晚风静静聆听,指间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珏,神色沉静如水。待晚宝说完,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泠如泉:“广寒宫念旧情,识大势,此善缘当深结。星耀阁重利亦重势,其情报网络与商业渠道于我确有大用,合作可深化,但需时刻牢记‘利’字当头,不可尽付信任。雾隐礁之事,做得巧妙,既分仙盟心神,亦为日后布局埋下暗线。戈壁僵局,正是我所乐见,阎无极刚愎自用,此番定是焦头烂额。”
她顿了顿,目光落向晚宝:“至于万瘴岭……墨渊长老的预案颇为周全。戊土碎片事关重大,内中封印亦不可轻忽。此行凶险,我本欲亲自前往,然天演台后续尚有牵扯,仙盟亦不会轻易放我离场。宝儿,你可有信心带队?”
晚宝起身,郑重一礼:“阿姐放心,宝儿定当谨慎行事,以取得戊土碎片、探查封印状况为先,尽量避免与仙盟正面冲突,亦会竭力保全同行人员。”
“好。”晚风点头,“人选由你与徐老、墨渊最终敲定。出发前,我会为你准备几样护身之物。另外,广寒宫所赠克制阴邪之物、星耀阁提供的封印资料,务必充分利用。”
她目光转向众人,语气渐转肃穆:“今日召诸位前来,除却通禀近况,更有一件要事相商——玉霄重建之基,当自今日始立。”
此言一出,堂内气氛陡然一凝。徐老等人眼中迸发出灼热光芒,连玉老的虚影也波动不已。
“宫主之意是……”徐老声音微颤。
晚风指尖在案上虚划,一道朦胧的银色光影浮现,隐约勾勒出宫殿楼阁、山川河流的轮廓,虽不清晰,却自有一股恢弘古意。“玉霄仙域崩毁已久,然其道统未绝,气运渐聚。雷域乃我等立足之地,亦是玉霄重光之起点。然重建仙域,非一蹴而就,更非仅复刻旧日宫阙。当立新规,铸新魂,承旧道而开新篇。”
她看向晚宝:“宝儿,你将我此前嘱你草拟的《玉霄新立纲略》初稿,呈与诸位共议。”
晚宝应声,取出一卷以雷纹镶边的玉简,展开后,以灵力激发,数行金色文字浮现在空中:
“一、道统重光:尊灵韵仙尊晚风为玉霄道统当代执掌,承继玉霄仙域核心传承《九霄玉宸经》,广收门徒,传法布道。设‘讲经堂’,定期开讲,不论出身,唯重品性根骨。
二、建制新立:暂以雷域为基,设‘枢机阁’为中枢,下辖‘战堂’(司征伐护卫)、‘百工殿’(司炼丹、炼器、制符、布阵)、‘外务堂’(司外交、商贸、情报)、‘内务堂’(司弟子招收、资源分配、律令执行)、‘典藏阁’(司功法典籍收藏整理研究)。各堂殿设主事、执事,择优而任。
三、律令新定:废除旧仙域部分严苛等级律法,拟新立《玉霄法典》,核心为‘护持苍生,守望互助,赏罚分明,公平有序’。严禁恃强凌弱、背信弃义、残害同门。初稿由晚宝牵头,汇众人之智草拟。
四、盟约共守:与广寒宫、星耀阁等友好势力缔结守望相助之盟,互通有无,共抗强权。对仙盟,保持警惕与必要周旋,暂不公开全面对抗,积蓄力量。
五、地域渐复:以雷域为中心,逐步吸纳、整合周边愿奉玉霄道统、守新立法规的势力与地域,稳扎稳打,不急于求成。当前首要目标,确保戊土碎片回归,稳固根基。”
众人凝神细观,心潮澎湃。这《纲略》虽只是初稿框架,却已勾勒出玉霄重建的清晰路径与迥异于旧仙域陈腐之气的新风。
“宫主深谋远虑!”徐老激动道,“如此建制,既有古仙域之格局气象,又革除积弊,注入新血,更贴合当下实际!老夫愿肝脑涂地,助宫主与小姐实现此略!”
柳鸢亦点头:“律令新定尤为关键。旧玉霄仙域后期,等级森严,下层修士与附属势力苦不堪言,亦是其崩毁内因之一。新法规若真能秉持‘公平有序’,必能吸引众多散修与小势力归心。”
玉老虚影感慨:“老朽仿佛又见当年宫主初掌玉霄时,锐意革新之气象。此略甚好,只是具体细则,尤以法典制定,需反复斟酌,既要立威立信,亦需顾及施行之难。”
晚风颔首:“玉老所言极是。重建之事,千头万绪,非一日之功。今日提出,是定下方向,凝聚共识。具体细则,尤其是《玉霄法典》的草拟,将是接下来重中之重。宝儿,此事便由你主理,徐老、柳鸢、墨渊、刘晴,以及即将到来的隐霞谷赵焱、王岩等,皆可参与研讨。务求条款清晰,公平可行,既能约束行为,亦可激励向道之心。”
“宝儿领命。”晚宝肃然应下,深感责任重大,亦觉一股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充盈心间。
“此外,”晚风继续道,“与广寒宫、星耀阁的盟约,需正式确认,以安盟友之心,亦显我玉霄重立之诚。三日后,于雷域‘紫霄台’,设宴邀月华、寒霁二位使者,以及星耀阁星澜仙子,共签盟书,公告天下——虽不必大张旗鼓,但该有的礼数与声势,亦不可缺。”
“是!”外务堂负责礼仪的长老连忙记下。
“至于万瘴岭之行,”晚风看向晚宝,“待盟约签订后,你可着手准备出发。人选宜精不宜多,十人以内为佳。徐老需坐镇雷域,柳鸢统筹内务,墨渊钻研阵法禁制亦不宜轻动。我可让青木长老(隐霞谷擅疗伤与草木之术的长老)随行,另从战堂、百工殿挑选好手。阿金必须同行。”
她沉吟片刻,自怀中取出一枚紫气氤氲的玉佩,递给晚宝:“此乃‘紫霄护神佩’,内蕴我一缕寂灭真意与护魂神通,可抵御化神期神魂攻击,对阴邪怨念亦有克制之效。贴身佩戴,非到危急关头,莫要轻易激发其中真意,以免反噬。”
又取出一叠银光流转的符箓:“此乃‘小虚空挪移符’,每人分发两张。一旦遭遇不可抗力,可瞬息挪移至百里外预设坐标。坐标点需提前谨慎设定,避开绝地。”
晚宝郑重接过,心中暖流涌动:“多谢阿姐。”
会议又持续了约一个时辰,就诸多细节进行了讨论。当众人散去,各自忙碌时,晚风单独留下了晚宝。
“宝儿,重建玉霄,道阻且长。”晚风拉着她的手,坐在窗边,“你可知,我为何将法典制定这等关乎根基的重任交予你?”
晚宝思索道:“阿姐是希望我深入了解未来玉霄所需遵循的规则,也是锻炼我统筹与权衡之能?”
“这是一方面。”晚风目光深远,“更重要的是,你来自隐霞谷,自幼所见是相对平等、互助的修真氛围,未被旧仙域森严等级与陈规陋习所染。你性情中更有一种不拘一格、灵动跳脱的特质,这与玉老他们这些旧部不同。由你牵头,更能跳出窠臼,制定出一部真正有活力、能得人心、面向未来的法典。记住,法典非为束缚,而为指引;非为彰显权威,而为保障公平与秩序。其间分寸,你需细细体会。”
晚宝恍然,重重点头:“宝儿明白了。定不负阿姐所托。”
三日后,紫霄台。
此台位于雷域主峰之巅,以整块罕见“引雷紫玉”砌成,平日是晚风引动天雷修炼、弟子观摩感悟之地。今日,高台四周悬浮起七十二面绘有祥云雷纹的旌旗,猎猎作响。台中央设紫檀长案,案上陈列灵果仙酿,异香扑鼻。
巳时三刻,宾客至。
广寒宫月华、寒霁二位仙子,依旧是一身素雅宫装,踏着冰晶凝成的莲花缓步而至,所过之处,空气微凉,却沁人心脾。星澜则乘坐一辆由两只通体星光点点的灵鹿牵引的华美车驾而来,她今日换了一身星辰为底、明月为饰的华服,更显尊贵神秘。那灰袍船夫默默跟随车后,气息沉凝。
晚风亲率晚宝、徐老、柳鸢等核心于台前相迎。双方见礼寒暄,气氛融洽而不失庄重。
登台入座后,晚风举杯,声音清越传遍四方:“今日,承蒙广寒宫、星耀阁诸位道友不弃,莅临雷域。玉霄道统重光伊始,百废待兴,能得二位友盟鼎力相助,实乃幸事。此杯,敬北冥风雪之清贞,敬星耀辰光之恒久,亦敬我中土春雷之新生,愿三方情谊,如雪如星如雷,历久弥坚,共御风雨!”
“共御风雨!”众人举杯同饮。
随后,三方代表——晚风、月华、星澜,共同在一卷以万年冰蚕丝混合星砂织就、雷纹镶边的盟书上,以精血与魂印签下名讳。盟书内容基本依照之前商议的条款,明确了情报共享、物资互通、危机互助等原则,并约定每十年举行一次高层会晤。
盟书既成,晚风命人将副本以特殊手法封存,分送广寒宫与星耀阁总部,正本则存入雷域禁地。仪式虽不对外大肆宣扬,但在场众人皆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承诺与联合的力量。
宴席过后,月华与星澜并未久留,分别告辞。星澜临走前,又私下塞给晚宝一枚玉简,眨眨眼:“妹妹万瘴岭之行,姐姐再添一份薄礼——里面是星耀阁某位先辈百年前深入万瘴岭外围的部分手札残篇,或有些许参考价值。千万小心。”
晚宝赶紧收下。送走宾客,紫霄台上只剩雷域自己人。
晚风迎风而立,衣袂飘飘,俯瞰雷域山川与远处云雾缭绕的万瘴岭方向,对身旁的晚宝道:“盟约已成,外部暂稳。接下来,便是对内夯实根基,对外谨慎开拓。宝儿,你肩上的担子,很重。”
晚宝站在她身侧,目光坚定:“阿姐,宝儿不怕。有您指引,有诸位前辈同道扶持,有这许多盟友守望,玉霄重光之路,再难,我们也能一步步走下去。”
她望向远方,心中那份属于“混世魔王”的跳脱并未消失,却深深融入了对这片土地、对这个新生道统的责任与守护之心之中。重建玉霄,不只是复现昔日荣光,更是要开创一个不一样的、属于这个时代的仙域。
缺德,可以是对敌的妙计;而担当,则是对己对人的承诺。这两面,如今在她身上,奇妙而和谐地统一起来。
“去吧,去准备你的万瘴岭之行,也去召集人手,开始草拟我们的法典。”晚风轻拍她的肩,“让外界看看,玉霄的新一代,是何等模样。”
晚宝展颜一笑,那笑容里,有少女的灵动,更有远超年龄的沉稳与锋芒。
“是,宫主大人!”
玉霄重建的序幕,自此正式拉开。而第一步,将在法典的字斟句酌与万瘴岭的迷雾险障中,扎实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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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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