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2015年4月初,上级组织部专项工作组进驻汉东,依照程序与省委常委逐一谈话,名义上是为省长人选考察摸底,实则大局已定,也就是走个程序而已。
出乎工作组事前掌握的资料预判,省委一众常委,连同即将卸任的省长刘振东在内,竟不约而同地力荐省委副书记,口径之统一令人侧目,工作组也没想到,高育良的基础这么好,不过这样也省的他们费心了。
工作组返回燕京汇报情况后,上级部门经综合研判,最终圈定高育良、田国富两人为省长候选人。
4月中旬,汉东省相关选举会议如期召开,代表们现场投票表决。
看着最终的票数统计,田国富心头漫过一阵难以言喻的失望。
尽管老领导此前已在电话里交底,中枢层面一致倾向于高育良接任,但眼前那寥寥无几的票数,还是让他满心不甘。
他暗自咬牙。
自己本就是外省调任的干部,唯有倚仗上级支持才能在汉东西风压过东风。
还有这个高育良,平日里看着不争不抢的,没想到也是个不安分得主,偷偷摸摸的,竟不知何时早已和组织部搭上了线,真是个狗头老高,坏我大事,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另一边,沙瑞金这一把手现在也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省长啊?省ZF的话事人啊?
现在就连这人选敲定这般大事,上级不过是派了小猫三两只过来走走过场,一众大佬就好像忘记了他?
竟连他这位省委一把手的意见也不询问一下,玩呢?
看来,自家的老黄牛先前为他奔走疏通的功夫,终究还是收效甚微。
哎!白瞎了自己费力耕地……
世上只有妈妈好,现在别的省委一把手是有妈的孩子像个宝,自己却成了那根草,这一把手当的,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鸡肋也……
在他心中,固然不愿让田国富这老阴逼上位,可对于高育良,他同样也是全无好感
——高育良本就是汉东本土成长起来的干部,属于坐地户、李达康倒台之后,一众常委早有隐隐以他为首的势头。
此番高育良若顺利接任省长,自己在省委的话语权势必会被大幅削弱,向来作风强势的沙瑞金,只觉胸口堵着一股闷气,郁愤难平。
5月初,上级正式下发任命文件,高育良这位出身教书匠的干部,终于进部了!为了这一步,他走了整整几十年。
而其原本的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一职,上级综合考虑后,由田国富这位倒赵先锋担任,田国富原本的职务,顺势让省纪委副书记赵小天接任,一切看上去合丝合缝,但个中滋味,唯有个人得知。
心愿得偿的高育良难掩喜悦,特意邀了李砚父子祖孙三代、吴法官一家,还有程度、陆亦可,一同来家中赴宴。
除了远在燕京的祁同伟未能到场,众人齐聚一堂,举杯向高育良道贺,席间尽是诚挚的恭祝之声。
夜色渐深,送走一众宾客后,高育良唯独将程度留了下来。
书房内,程度面对这位新任省长,依旧难掩局促。
高育良瞧出他的紧张,笑着摆手道
“行了,放轻松些,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不过你小子可得好好待亦可,婚期定下来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程度连忙起身应道
“省长,您……”
高育良抬手打断他的话道
“在家里,喊小姨夫就好。证都领了,不必这么生分。”
一句“小姨夫”让程度心头一暖,他恭恭敬敬地改口道
“好的,小姨夫。”
高育良微微颔首,语气平缓地开口道
“同伟特意给我打了电话,问你愿不愿意去燕京。他如今在部里已经站稳了脚跟,想调你过去帮衬他。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听到这话,程度霎时心头一震,一股激动涌上心头
——祁老大果然够义气!
自己替他挨的那一枪,值了!
可转念一想,自己那点本事,在汉东还能玩的转,要是去了部里,怕是会给祁老大拖后腿,那就得不偿失了。
虽说跟着祁同伟前途无量,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再一个,自己这新婚燕尔的,要是跑路了,自家那小辣椒,怕是又要发飙,越想,程度觉得越有道理。
高育良见他没有立刻答应,反倒暗暗点头。
这小子,倒是比从前沉稳多了。
沉吟半晌,程度终于抬起头,眼神坚定地说道
“小姨夫,我还是想留在汉东,在您身边效力。部里的工作责任重大,祁局又是刚站稳脚跟,我就不去给他添乱了,再一个,我这刚结婚……”
高育良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当即拍板道
“行,我明白了。市局的情况你也熟悉,先去那边任副局长,好好历练历练,日后有的是机会。”
此言一出,程度顿时心花怒放。
从分局局长一步跃升至省会市局副局长,这般提拔速度,简直是喜从天降。
他强压着心头的狂喜,只觉一股畅快之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上头有人罩着的感觉,你别说,哎呀妈呀,真香!
送走一众宾客,高育良转身踱回书房,从抽屉深处取出那张写着号码的便笺,指尖微微一顿,随即拨通了电话。
“嘟嘟——”
几声忙音过后,听筒里传来一道沉稳威严的嗓音道
“我是张峰,请讲。”
高育良连忙挺直脊背,语气里满是恭敬道
“张老,叨扰您休息了。我是高育良,上级今日已正式任命我为汉东省省长。您对我的提携之恩,育良无以为报,唯有在任上尽心履职,拿出实实在在的成绩,才能不负您的厚望。”
“哈哈哈哈——”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穿透听筒,带着几分欣慰道
“育良啊,不必如此客套。我向来是信得过你的。不过此番你能得偿所愿,还得多谢一个人。”
高育良闻言一怔,眉宇间掠过一丝困惑,连忙追问道
“张老,还请您明示。”
“哈哈,你忘了,你那个在公安部任职的学生了?”
公安部?
高育良心头咯噔一下,是祁同伟?
可这件事,自己自始至终都没对他透露过半句啊。
“怎么?想不通?”
张老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道
“我和彦明同志聊过,是祁同伟特意登门拜托了他。彦明同志本就对你印象不错,有了他从中助力,你的任命才一路畅通,没半分阻碍。不过育良啊,担子挑起来了,往后的路可就更重了。一定要脚踏实地,干出些实绩来。纵是遇到什么阻力,也不必畏惧
——别忘了,你背后站着的,是我……”
挂断电话,高育良久久未动,眼眶竟微微泛红。
恰在此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吴慧芬端着一盏刚沏好的热茶走了进来。见他这副模样,她不由得面露诧异道
“高老师,你这是怎么了?今日该是大喜的日子才对。”
高育良揉了揉眼角,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道
“没想到啊,此番能顺利接上马,我这个老师,竟然还沾了同伟的光。”
他随即将电话里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说与妻子听。
吴慧芬听罢,亦是感慨不已,轻声叹道
“同伟这孩子,真是没说的。”
“是啊。”
高育良颔首,眼神愈发坚定道
“就像张老说的,我得好好干。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如今走到这一步,总要为百姓多办些实事,才算不负这一身期许,不负这颗初心啊。”
高育良这边感慨还没翻完篇,手机就“嗡嗡”震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正是祁同伟。
“高老师!恭喜您啊!”
电话那头,祁同伟的声音透着一股发自肺腑的雀跃,师徒俩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勉励了好一阵。
聊到兴头上,高育良忽然想起方才张老的话,忍不住追问道
“同伟,你小子倒是说说,我这事儿半点风声没露,你是怎么知道的?”
电话那边的祁同伟莞尔一笑,怎么知道的,我总不能告诉您,我有挂吧?
“高老师,您别忘了,我现在可是在部里,这华国的大小事,还能逃过我的眼睛?
这话一出,高育良顿时一拍脑门
——得,自己这纯属灯下黑!忘了这家伙现在的职位。
又闲扯了几句,祁同伟话锋一转,认真提了个建议道
“高老师,还有个人,我想跟您念叨念叨。孙连成,您还记得不?当年我在乡镇时的老领导,现在在少年宫当孩子王呢!不是我找你有关系,这人其实有两把刷子,就是性子直了点,可惜了。您要是有机会,不妨给他个台阶,我敢打包票,他指定不让您失望。”
挂了电话,高育良摸着下巴琢磨起来。
孙连成,原光明区区长,那个被网友戏称“宇宙区长”的主儿。
就是因为恶了李达康,这才被一脚踹去少年宫教孩子看星星。
既然是祁同伟举荐的,那错不了。
这些年,祁同伟看人的眼光,连他都得竖大拇指。
得了,明天一上班就调这家伙的资料来瞧瞧!
与此同时,汉东省某老旧小区里,孙连成正撅着屁股,对着一台宝贝疙瘩似的天文望远镜,看得津津有味。
这望远镜可是他抠抠搜搜攒了好几个月工资才买下的,此刻他眼睛瞪得溜圆,恨不能把脑袋钻进镜筒里,去探索宇宙的奥秘、黑洞的神奇。
“老孙!你能不能先吃饭再看啊!”
妻子端着饭碗从厨房出来,瞅着他那副痴迷样就来气道
“天天看天天看,这都闲赋在家了,还看不够?难不成天上能掉黄金,还是藏着仙女啊?”
孙连成头也不回,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
黄金?美女?真要是奔着这些,自己能沦落成今天这个孩子王?想当初……
他猛地甩了甩脑袋,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呸!孙连成啊孙连成,看宇宙这么神圣的时刻,你居然敢走神!罪过罪过!
没等他忏悔完,鼻子一痒。
“阿嚏!阿嚏!阿嚏!”
连着打了三个响亮的喷嚏。
他揉着发红的鼻尖,一脸纳闷。
奇了怪了,以前但凡这么打喷嚏,指定是李达康那家伙在背后骂他。可如今李达康都进去“面壁思过”了,又是谁在琢磨他这个宇宙闲人?
管他呢!
孙连成耸耸肩,重新把眼睛贴回望远镜上。
无官一身轻,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打扰他探索星辰大海!
继续修炼,奥利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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