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崇义坊小院。莫锦瑟宿醉初醒,头痛欲裂,身体像被拆散重组般虚弱无力。碧城小心地为她净面更衣,触碰到她手臂上厚厚的绷带时,指尖忍不住颤抖。“小姐……乐阳公主府送了帖子来,请您过府一叙,说是府上设了百花宴。”碧城的声音带着担忧,昨晚的惨烈景象让她心有余悸。
百花宴?莫锦瑟的动作微微一滞。这个名字勾起的不是花香,而是五年前深沉的黑暗与冰冷的算计。那时的她,尚未锋芒毕露,甚至眼疾缠身,如同蒙昧璞玉,与妹妹时雨一同被纳入乐阳公主的考量范畴。那场以“赏花”为名的宴会,字字句句皆是明码标价的试探与野心布局的初始。
她垂下眼睫,遮掩住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片刻,淡淡道:“知道了。”她没有选择那身彰显权势的紫宸殿侍中绯红官袍,只挑了一身素净雅致的青竹色云锦常服。腰间没有悬挂任何代表身份的鱼袋玉佩,仅以一根同色丝绦系着一个小小的、晶莹剔透的琉璃酒壶,如同挂着一个离不得身的药囊。这壶,是她对抗心魔的武器,亦是隔绝外界的盾牌。
碧城扶着她上了将军府派来的朴素马车。车轮碾过长安街巷,很快便到了金碧辉煌的乐阳公主府。与五年前那份若有若无的审视与轻视截然不同,公主府的侧门早已大开,管事带着数名仆妇毕恭毕敬地垂首侍立,姿态谦卑到近乎谄媚。“莫侍中驾到,有失远迎,万望恕罪。”管事的声音满是惶恐与敬畏。莫锦瑟眸光平静如水,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三品侍中,近在御前,手掌诏敕,参决机要。这分量,足以让皇亲国戚也需低头。流放南疆的过往,不再是污点,反而成了文昭帝心照不宣的权宜之计和此刻重用的铺垫——陛下从未真正舍弃这颗暗藏的利刃。
侍女引着她穿过回廊水榭,径直来到一处极为私密雅致的暖阁。这里不是喧嚣的宴厅,而是主人品茶待客的内室。暖阁内,暖香浮动。乐阳公主一身锦绣华服,金钗玉饰,端坐于主位,容颜雍容依旧,岁月似乎对她格外厚待,但那双凤眸深处,沉淀的权欲与心机却比五年前更为深沉犀利。
“莫侍中,久违了。”乐阳公主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抬手示意她对面的锦垫,“坐。”
莫锦瑟依言落座,姿态虽从容,但那份骨子里透出的疏离与冰冷却如同无形的屏障。一名姿容秀丽的侍女无声上前,为两人奉上热气腾腾的茶盏。白瓷如玉,清茶幽香。乐阳公主端起自己那杯,目光如实质般扫过莫锦瑟清减了许多却更显冷峭的侧脸,缓缓开口,似感叹,又似试探:“莫卿……变了许多。当年闺中,如深谷幽兰,清雅自持,锋芒内敛。如今……”她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激赏,“倒似一把淬火打磨好的绝世名锋,锐意逼人,光华夺目。本宫……甚是欣赏。”这番评价,既是拉拢,也是观察。
莫锦瑟垂眸,修长的手指拂过温热的茶杯边缘,并未接话,只缓缓端起茶盏,轻轻啜饮了一口。“茶是好茶。”她放下茶杯,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公主的评价远不如茶汤的滋味值得品味。
乐阳公主脸上笑意不变,心中却微微一凛。这莫锦瑟的冷漠,比她预想的更难撼动。她亲自执壶,又为莫锦瑟斟满一杯,姿态放得极低。“本宫还记得,”乐阳的声音放柔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强调,“莫卿此番能得返长安,重掌紫宸,亦是……颇费了一番周折。有些‘贵人’,在陛下面前也是……替莫卿说了些许肺腑之言的。”她意在暗示自己的“恩典”。
莫锦瑟抬眸,那双清冽如寒星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乐阳公主,仿佛要看进她的心底。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冰雪质感的弧度。“公主殿下多虑了。”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直接撕开了那层隐晦的暗示,“南疆三载,是罚亦是磨砺。锦瑟心中明白,陛下……亦明白。离京之时,陛下的后悔藏在每一个‘不得已’里。”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洞悉世事的光,“原定的五年之期,未曾想只过了三载便被召回……并非殿下之功。”她语气平直,如同陈述一件毫无争议的事实,“不过是陛下……终究是按捺不住了。”言外之意,一切尽在文昭帝掌控,她乐阳所谓的“周旋”不值一提。
乐阳公主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了一下!她精心设计的主导权,瞬间被莫锦瑟轻描淡写的话语瓦解!一股被看穿、被轻视的怒火夹杂着愕然猛地窜起。她强压下心绪,凤眸微眯,审视着眼前这个脱胎换骨的女人,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看来,想请莫侍中过府小叙一次,当真不易。”
“是。”莫锦瑟坦然地迎上她审视的目光,没有半分退避,“殿下既邀锦瑟前来,有所谋,有所求,皆是常理。”她甚至微微前倾了身体,一种无形的、带着刀锋般锐利的气场隐隐散开。“只是,合作之事,非是单方面索取。殿下想要的东西……何不拿出您的‘诚意’,令锦瑟一观?”她竟毫不迂回,直接要求对方亮出底牌!这近乎赤裸的要价,带着强大的底气,也带着一种对乐阳公主过往算计的隐隐警告。
乐阳公主胸中的不满几乎要冲破伪装!她是大晟最尊贵的长公主,何曾有人敢如此咄咄逼人地与她谈“诚意”?她脸上的雍容笑意已彻底隐去,染上了薄怒:“莫锦瑟!你!……”
就在这时。“公主殿下,”门外传来侍女恭敬的禀报声,“宾客们已齐聚水月阁。”
这声音如同冰冷的泉水,暂时浇熄了乐阳公主即将爆发的火气。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被冒犯的恼怒。目光落在莫锦瑟腰间那小巧的琉璃酒壶上,她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时辰到了,移步水月阁吧。”随即,她的目光带着几分刻意流露的、作为长辈的“关切”瞥向酒壶:“……这酒,终究伤身。莫卿如今身负要职,当自珍重,莫要为杯中物……误了正事!”这关切是假,提醒她的身份职责是真,更是将方才冲突的失败,转用上位者对下位的警示表达出来。
莫锦瑟仿佛完全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机锋与责备。她甚至没有起身去碰那杯被公主亲手斟满的清茶。反而极其自然地解下了腰间那小巧玲珑的琉璃酒壶,在乐阳公主隐含薄怒与惊愕的目光注视下,拔开了精致的塞子。
她甚至未曾理会公主那杯被晾在几案上、渐冷的第二杯茶。仰头。清冽辛辣的酒液精准地灌入口中!那吞咽的动作自然流畅,喉间微动,一丝苦涩与麻痹掠过她清冷的面容,却又在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饮鸩止渴般的舒缓覆盖。
她随手将塞子盖回小巧的壶嘴,冰冷的琉璃酒壶在素净的青衣衬托下,折射出幽暗却炫目的光芒,重新被丝绦系回腰间。这一切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只是饮了一口水那般平常。
乐阳公主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这番姿态,不仅是对她方才“莫要为杯中物误了正事”警告的无视与轻蔑,更是在她长公主府的私人暖阁中,赤裸裸地宣告主权——她莫锦瑟行事,无需顾忌任何人脸色!
“呵。”乐阳公主发出一声极轻的、混合着恼怒与无奈的气音,拂袖起身,不再言语,径直向水月阁走去。莫锦瑟面无表情地跟上,那清瘦挺直的背影在奢华的回廊中,如同一柄出鞘的青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冽气息。
水月阁中,果真是百花争艳,名媛贵女云集。香粉气息、丝竹管弦声、女子低低的娇笑声与议论声交织弥漫。
然而,当莫锦瑟的身影随着乐阳公主出现在门口时,那喧嚣如同被瞬间冻结!
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投射过来!惊艳、嫉妒、探究、审视、畏惧……种种情绪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空气!这位传奇的莫家嫡女,昔日的世子妃,被流放南疆又骤然回归、一跃成为三品侍中的朝廷新贵,本身就是这场宴会最瞩目的焦点!她的素净青衣与腰间那格格不入的琉璃酒壶,更添了无数揣测。
莫锦瑟目光如同寒冰扫过全场,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走到乐阳公主下首为她预留的位置坐下。那姿态,冷漠疏离到了极致,甚至带着一丝厌烦,仿佛周遭所有精心打扮的莺莺燕燕都不过是碍眼的浮尘。
乐阳公主在主位落座,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快,正欲开口活跃气氛——
“哟!这宫里的‘烧春归’就是好啊!瞧把莫侍中馋的,百花宴上都不忘随身带着心爱的宝贝解馋!莫侍中这酒量,啧啧,莫不是在南疆把酒当水喝出来了?”一个尖酸刻薄、带着浓浓嫉妒和恶意的话语,如同毒针般清晰刺破刚刚恢复的些许喧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再次聚焦!只见右首下侧席位,柳映雪一身娇艳的桃红裙裳,满面堆着虚伪的笑容,眼神却如同淬毒的钩子,死死盯住莫锦瑟腰间的酒壶!宫门口的惊吓显然被她化作了变本加厉的妒恨!她就是要当众撕破莫锦瑟“朝廷重臣”的威严外衣,让她在所有人面前显出“酗酒”的“不堪恶习”。
柳映雪尖酸刻薄的声音在水月阁回荡,如同投入静水中的毒石:“莫侍中这酒量,啧啧,莫不是在南疆把酒当水喝出来了?”她恶意地盯住莫锦瑟腰间的琉璃壶,脸上假笑,眼中却淬满了嫉妒与报复的快意——她要撕开莫锦瑟的面具!
乐阳公主优雅抿酒,凤眸低垂,未置一词。她在等,等莫锦瑟的应对。是锋芒毕露?还是锋芒被酒意消磨?这份沉默如同纵容的阴影。
长宁公主端坐旁侧,素雅宫装衬得她温婉如画,此刻秀眉轻蹙,忧心忡忡地看向莫锦瑟的酒壶,仿佛真心忧虑大臣沉湎——实则是给柳映雪无声鼓劲的伪善。
满厅贵女的私语汇成嗡嗡细流:“随身带酒?”“定是南疆染的恶习……”议论如小针,刺向场中,也刺向关切她的人。
莫云从捏紧了酒杯,指节泛白;莫叔白额角青筋跳动,像被激怒的猛虎压着獠牙;宋麟的目光更是黏在莫锦瑟身上,焦灼灼烧——那被宽袖半掩、却仍能窥见厚厚包扎的手腕,仿佛透过衣料渗出血来!每一次她抬手,都像刀割在他心上!
皇甫洵面沉似水,指节轻叩案面。莫锦瑟的漠然,是超然物外?还是被什么抽干了神魂?像一柄寒锋濒临断折。
莫锦瑟置若罔闻。她身处漩涡中心,却仿佛遗世独立。玉壶酒见底,侍女无声添满。她从容自斟自饮,举杯,仰首,吞咽。动作流畅,甚至带着一丝观赏性的优雅。那清澈的酒液滑入喉间,带来的冰凉麻痹感,是她暂时封印心底那头躁动巨兽的唯一囚笼。
柳映雪见她毫无反应,只对酒垂眸,嫉恨之火更炽!“呵,莫侍中是嫌公主府的佳酿不如朱雀台的‘烧春归’粗劣烈酒?啧啧,也是,南疆那种地界,好东西也尝不到,只能喝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解闷……”“只是莫侍中身居侍中之位,这般海量,当真不误朝事吗?万一哪天在紫宸殿上也……”她越说越忘形,尖刻刻薄,乐阳公主眉头微蹙,正要开口斥止这过火的蠢话——
哐!一只琉璃盏被轻轻放回桌案的轻响,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盖过了柳映雪的聒噪。
莫锦瑟终于抬眼。那双因酒意蒸腾而蒙着一层水雾的清眸,缓缓抬起,越过几案花影,精准地钉在柳映雪那张因愤恨而微微扭曲的脸上。
她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抹极致冰冷的弧度。那笑容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洞穿灵魂的嘲弄与轻蔑。
“上不得台面?”莫锦瑟的声音不高,清泠如珠落冰盘,却奇异地压下了满场私语,“本官自饮自酌,未曾扰了席面半分雅兴。”她的手指随意地拨弄了一下腰间那晶莹剔透的琉璃酒壶,让它折射出清冽寒光。“倒是不劳柳小姐费心。”她的话音陡然一转,声线如碎冰刮过琉璃:“至于‘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莫锦瑟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冰锥,上下扫视柳映雪那身过分鲜亮的桃红裙裳,最终落在她那张强撑笑容却难掩俗艳的脸上,眼神里是刻骨的、毫不掩饰的鄙视。“……那也只配去捡——”她的尾音微微拖长,带着一种凌迟般的残忍审视。“——别人早已弃之如敝履的垃圾罢了。”声音陡然清晰无比:“又有什么资格……在此炫耀?”
字字如刀!“轰——!”柳映雪如遭雷击!脸瞬间涨成猪肝色!那“垃圾”二字如同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脸上!她浑身都在颤抖,羞愤欲死,几乎要尖叫出来!
所有人都被这石破天惊、如此直白刻薄的回击震住了!目光刷地看向宋麟!
宋麟的身躯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那“垃圾”分明是指他!心口猛地被刺了一下,却瞬间被汹涌而至的剧痛怜惜覆盖——他太明白她话里的自伤与绝情!她宁可用这般毁灭性的方式自贬反击,也不要承认一丝软弱!他喉头哽咽,目光更加炽热滚烫地锁住她,里面有痛楚,有怜惜,更有一种刻骨的、撕心裂肺的理解。
咳!长宁公主柔弱地以帕掩唇,轻咳一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仿佛被无形重击。她眼中迅速蓄满无辜的泪光,声音带着受伤的颤音:“莫侍中此言太过……太过伤人了!我大晟世家贵女,皆如娇花嫩蕊,岂容如此……如此……”她似心痛得说不出“粗鄙”二字,泪眼盈盈地望向宋麟,试图寻求一丝怜悯的注视。她需要宋麟的痛惜,需要他站出来维护这“无辜”受损的“娇花”名誉!
然而,宋麟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像被焊在莫锦瑟身上!那眼神里的痛与深情,浓烈得几乎要燃烧起来,根本不曾为她停留半分!
长宁公主的表情瞬间有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莫锦瑟闻言,侧过脸,目光如寒星般扫过长宁公主那副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姿态。“殿下息怒。”莫锦瑟的声音清冷依旧,听不出丝毫歉意,“世家贵女,自是明珠美玉。方才,锦瑟只是呵斥那不守规矩、妄议上官、言辞粗鄙无状之人罢了。”她顿了顿,唇角再次勾起那抹冷得掉渣的弧度,“莫不是……此人竟代表了殿下心中所有世家贵女的形象?”她目光锐利地直视长宁,隐含威压!“抑或是,殿下觉得……这等人,也配与本官同称为‘贵女’?”最后一句,带着三品紫宸近臣俯瞰尘埃的森然威压!字字诛心!直指柳映雪的出身不堪,将她彻底从“贵女”行列剥离开!
长宁公主那张柔美温婉的脸瞬间僵住!被噎得说不出话,嘴唇微微哆嗦,眼中泪光凝固,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与羞愤!她精心营造的温婉形象,被莫锦瑟三言两语撕得粉碎!
柳映雪更是如同被扒光了游街,脸色由红转青,眼中恨意毒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乐阳公主端坐上首,眼底失望的阴霾瞬间被一抹精光取代!妙!太妙了!
她看得分明!莫锦瑟的言辞犀利如刀,反击精准致命!更让她心头一跳的,是宋麟那始终胶着在莫锦瑟身上、几乎凝成实质的目光!那目光里有风暴,有痛楚,更有比年少时更厚重黏稠的深爱与执念!即便莫锦瑟当众将他斥为“垃圾”,他的眼中也只有对她此刻行为的无尽心痛,没有半分对柳映雪的维护!
这两人……分明旧情入骨!只是心结难解!
一抹真正的、带着深长意味的笑意缓缓在乐阳公主唇边漾开。她缓缓放下手中酒杯。啪!杯底轻轻触案的微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好了!”乐阳公主雍容开口,目光扫过柳映雪那张惨无人色的脸和长宁强作镇定的模样,最后落在莫锦瑟身上,那眼神里不再有失望,反而充满了探究与重新燃起的兴趣。“一点口角是非,也值得闹成这般?扰了本宫赏花的兴致。”她挥了挥手,仿佛挥散不值一提的尘埃。“柳小姐失仪在前,莫侍中言辞也过于直率了些。此事到此为止。”她的目光在莫锦瑟和宋麟之间转了一圈,笑意加深:“今日叫诸位来,是赏花为乐。莫要再提那些……‘过往旧事’!”这“旧事”二字,她咬得意味深长。“莫侍中为本宫贵客,碧城,为莫侍中换盏热茶。”她刻意点出莫锦瑟的身份和地位,不再提酒。“宋世子……”乐阳公主的目光转向宋麟,语调温和却不失威严:“……莫侍中身娇体弱(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掠过莫锦瑟手腕),席上照顾女眷,莫要怠慢!”这话看似平常吩咐,在场稍有心思之人皆品出其深意——她在给宋麟“名正言顺”靠近莫锦瑟的机会!
宋麟猛地回神,看向乐阳公主,从她眼中看到了那一闪而过的了然与……近乎赞许的深意?他心念电转,立刻明白了这“照顾”的分量!喉结微动,强行压下翻滚的心绪,沉声道:“是,殿下。”
乐阳公主满意地收回目光,转而与身边的贵妇交谈起来,仿佛方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
莫锦瑟端坐不动,对乐阳公主的示好恍若未闻。她甚至没有再碰那杯新换上的热茶。长睫低垂,如同隔绝世界的寒冰。但在她拿起热茶的瞬间,宋麟炙热的目光如有实质地灼烧着她,让她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她能感觉到那视线里的滚烫与沉痛,让她心底冰封的湖面仿佛被投入了烧红的烙铁,猛地痉挛了一下!
她极其迅速地移开目光,避开那份让她心神俱震的注视,重新低眉垂眼,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制。
长宁公主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她看着宋麟所有的心神都被那个带着刺鼻酒气的女人占据,连看都不愿看自己一眼,心中嫉恨如同毒藤疯狂滋长!柳映雪更是死死咬住嘴唇,眼中怨毒几乎要将莫锦瑟千刀万剐!
乐阳公主优雅地举杯浅啜,目光扫过场中各异的心思,如同在看一局渐入佳境的棋。宋麟与莫锦瑟这对“怨偶”情丝未断,正是她求之不得的契机!助其破镜重圆?这便是她乐阳向这位锋利无比的莫侍中……递出的第一份“诚意”了!这诚意,可比任何承诺都更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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