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下最后一个句号时,窗外的月光正落在桌角那盆绿萝上。叶片上凝结的霜花泛着冷光,让我想起书里第17章那场改变长安城命运的雪夜——李承乾站在玄武门的城楼上,看着飘落的雪花在烽火台上渐渐堆积,就像此刻我电脑屏幕上不断延长的光标,在黑暗中闪烁着未尽的余温。一百多个日夜,从秋初第一片银杏落在键盘上,到初冬第一场霜染白窗棂,这部小说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终于在今天走完了它的旅程。
最初只是想写个关于的故事。2024年7月12日深夜,我在历史档案馆查阅《旧唐书·李承乾传》时,被那句足疾不良于行刺中神经。史书中这个在贞观十七年谋反失败的太子,在泛黄的纸页间永远停留在了二十七岁。但当我合上档案袋,走廊应急灯的幽光恰好照在玻璃柜里的唐代星图上,那些朱砂绘制的星宿突然在眼前活了过来——如果给这个困顿于足疾的少年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呢?这个念头像第3章督军府那盏彻夜不熄的烛火,在我心里烧了整整三个月。
动笔前的准备远比想象中艰难,但真正让创作陷入停滞的,是李承乾第一次面对李世民的场景。那个凌晨三点,我盯着文档里殿下,请用早膳这句台词,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创造的不是历史人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灵魂。当他带着二十一世纪的记忆跪在太极殿上,该用怎样的眼神看向那个既是父亲又是帝王的男人?这个问题让我在书房枯坐了整宿,直到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的光斑让我想起第7章地牢里的微光——那束从石壁裂缝透进来的光线,不仅照亮了沈落雁藏在砖缝里的密信,也照见了我内心的答案:救赎从来不是单向的给予,而是两个灵魂在绝境中的相互辨认。
创作过程中,角色们常常会脱离预设的轨道。
写作最痛苦的时刻发生在第12章。按照大纲,沈落雁本该在玄武门之变中为保护李承乾而死,这个设定让我在键盘前犹豫了整整三天。案头的《唐六典》被翻到卷三十武官编制那页,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折冲都尉四个字——这个在史书中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女性将领,在我的故事里已经从冰冷的官职变成了会在练兵场偷偷给士兵塞伤药的鲜活存在。某个深夜,我梦见自己站在长安城的平康坊,看见她穿着明光铠从对面走来,腰间悬挂的蹀躞带上,还别着李承乾送她的那支用来绘制工程图的炭笔。惊醒后我立刻修改了结局,让她带着天工院的工匠们远赴西域,在丝绸之路的起点建立新的工坊。这个决定让故事的权谋线弱化了许多,但当写到驼铃声里,沈落雁回头望了一眼长安城的方向,将炭笔插进发髻时,我知道这才是属于她的救赎。
有人说,重生、穿越都是阴司为了消减执念设置的幻境。此刻看着窗外渐亮的天光,我忽然懂得创作本身就是我的——在文字里给角色逆天改命的机会,又在结局时亲手打破这场梦。第18章结尾,李承乾将改良后的曲辕犁图纸交给老农时说:器物会磨损,但技艺永远流传。这句话写于今年秋分,那天我刚从洛阳龙门石窟回来,看到唐代工匠在石壁上留下的凿痕历经千年依然清晰。或许就像书里写的长安的火会熄灭,但总有人会添上新柴,故事结束的地方,正是他们真正开始生活的时刻:李承乾在天工院带徒弟改良印刷术,沈落雁的商队把造纸术传到波斯,连那个总是板着脸的老太监王德,也在东宫偏殿开了间教小太监读书的学堂。
关于续集的问题,我想暂时不会了。就像长安城的朱雀大街永远有人策马而过,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故事要讲。但创作过程中收集的资料,或许会以另一种形式呈现。说不定某天,我会写本关于唐代科技的考据笔记,让天工院里那些奇思妙想,在历史的长河里找到它们真正的位置。
最后,想把第8章里太子对沈落雁说的那句话送给大家: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写这段时,我特意查了长安城的制度——每天日暮时分,六街鼓声响彻十四下,城门开始关闭。但总有些晚归的人,会在鼓声停后看见守城士兵悄悄留着的侧门。或许文学的意义就在于此,在时间的城墙之上,为那些在历史中走失的灵魂,留一道回家的门。
此刻绿萝叶片上的霜花已经融化,水珠顺着叶脉滑落,在桌面上洇出小小的水痕。电脑右下角显示早上六点零三分,远处传来第一班地铁进站的声音。我合上《长安新火》的终稿文档,突然想起李承乾在天工院刻在石壁上的那句话:星辰不会记住每束光,但宇宙永远需要燃烧。愿我们都能在各自的轨道上,做那颗不肯熄灭的星。
下个故事,再见。
(完)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爱读书屋(m.aidushuwu.com)长安新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