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舌鸟”指名要见“悖论之种”的携带者。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洛璃心中激起圈圈涟漪。对方不仅精准定位了他们，更点破了帝壹的核心本质。是敌是友？是另一个陷阱，还是真正的情报来源？
“老猫”搓着手，显得有些不安：“那老家伙神出鬼没，情报网深不可测，但信誉……还算凑合。他开价这个数。”他比划了一个令人咋舌的手势，“而且只要稀有信息或同等价值的未知科技物品，不收普通信用点。”
洛璃与林默交换了一个眼神。帝壹正在恢复的关键时期，金星“维纳斯阴影”的线索又近在眼前，风险与机遇并存。
“带我们去见他。”洛璃做出了决定。
在“老猫”的带领下，他们穿过熵增集市更加混乱和危险的区域，最终来到一扇没有任何标识、仿佛与岩壁融为一体的金属门前。“老猫”对着门旁一个不起眼的传感器低声说了几句暗语，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灯光昏暗的通道。
通道尽头是一个宽敞但杂乱无章的房间，与其说是居所，不如说是一个信息坟墓。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年代的显示屏，播放着不同星域的新闻、加密数据流和静态噪音。地面上堆满了老旧的服务器机箱、纸质书籍（一种极其罕见的古董）、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数据存储设备。空气中弥漫着灰尘、臭氧和某种陈旧香料的味道。
一个身材矮小、蜷缩在巨大悬浮座椅上的老者，正背对着他们，枯瘦的手指在一面布满物理按钮和拉杆的控制板上飞快操作着，几十块屏幕上的内容随之飞速切换。
“百舌鸟？”林默试探着开口。
老者没有回头，声音沙哑而干涩，如同砂纸摩擦：“东西带来了吗？让我看看‘悖论’的味道。”
洛璃上前一步，没有释放能量，只是平静地站着，让胸前吊坠中帝壹那逐渐复苏的、冰冷而独特的意识波动自然散发。
老者操作的动作猛地停下。他缓缓转过悬浮座椅。那是一张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脸，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瞳孔深处仿佛有数据流在奔腾。他死死盯着洛璃，更准确地说，是盯着她胸前的吊坠，鼻子甚至微微抽动了一下，像是在嗅闻。
“……纯粹的‘错误’……混乱的温床……美味的……矛盾……”他喃喃自语，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近乎痴迷的光芒，“没错，是它……基金会那帮蠢货失败的‘杰作’，却成了最完美的‘意外’……”
“情报。”洛璃打断了他的陶醉，言简意赅。
百舌鸟嘿嘿笑了起来，露出稀疏发黄的牙齿：“年轻人，就是心急。好吧，看在这‘美味’的份上……”
他敲击了几个按钮，房间中央投射出一幅详细的金星星域图，其中一个被浓厚酸云和强烈电磁风暴永久笼罩的区域被高亮标记。
“维纳斯阴影，”百舌鸟用干枯的手指点了点那个区域，“官方记录里不存在，因为它被一个古老的、至今仍在运行的隐形力场和保护机制覆盖。大约三个月前，一次异常的太阳风爆发短暂干扰了它的隐形系统，才被少数几个顶尖的探测阵列捕捉到瞬间的信号外泄。”
“我们的人分析了泄露的信号碎片，”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里面包含了一段极其古老的、非人类语言的导航信标，以及……与‘起源石板’能量签名高度吻合的残余波动。更重要的是，信标指向的遗迹内部，似乎存在着一个仍在活跃的……‘时间胶囊’。”
“时间胶囊？”林默追问。
“一种理论上存在，用于封存某个特定‘现在’瞬间状态的技术。”百舌鸟解释道，“如果传言属实，‘现在’坐标指向的碎片，很可能就被封存在那个‘胶囊’里。想要得到它，你们必须进入遗迹，启动并通过‘时间胶囊’的考验，重现或直面那个被封印的‘现在’。”
他看向洛璃，语气带着一丝戏谑：“至于考验是什么，没人知道。可能是幻象，可能是真实的时空回溯，也可能直接是致命的陷阱。但毫无疑问，‘升华派’肯定也得到了消息，他们的先遣队估计已经在路上了。毕竟，‘现在’的碎片，对他们那个狗屁‘补全法案’至关重要。”
洛璃沉默着，消化着这些信息。时间胶囊，封印的“现在”，这听起来比寻找实物更加抽象和危险。
“你要什么代价？”她直接问道。
百舌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再次变得贪婪：“我对普通财物没兴趣。我要……他，”他指向洛璃的吊坠，“一次深度扫描的权限。不要干预，只是观察和记录他意识复苏过程中的数据波动。这对我理解‘悖论’的本质……至关重要。”
“不行！”林默立刻反对。让一个不明底细的情报贩子深度扫描帝壹的意识？这风险太大了！
洛璃也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帝壹的意念主动传来，带着一丝不耐烦和……好奇？
“……答应他……”
“……一只……老乌鸦……想看……就让他看……”
“……正好……老子……也需要……个‘镜子’……看看……自己……现在……什么……鬼样子……”
帝壹竟然同意了？而且还把这当成一个自我认知的机会？
洛璃犹豫了一下，基于对帝壹判断的信任，点了点头：“可以。但只能在你指定的安全环境下进行，并且我们必须全程在场。”
百舌鸟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成交！放心，我这里的安全措施，比联邦金库还靠谱！”
他立刻忙碌起来，在房间角落启动了一套看起来极其复杂、混合了生物神经接口和量子传感器的装置。“坐到这里来，小姑娘，放松，让‘那位’自然流露即可。”
洛璃依言坐在指定的位置上。林默紧张地守在旁边，手始终按在武器上。
扫描开始。一道道柔和却穿透力极强的能量波束笼罩了洛璃和吊坠。百舌鸟全神贯注地盯着几十块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据流和波形图，嘴里不时发出意义不明的惊叹或疑惑的低语。
洛璃能感觉到，帝壹的意识在扫描下非但没有抗拒，反而主动配合，甚至刻意展示着一些更加深邃、更加混乱的本质。那感觉，就像一个沉睡的古老存在，慵懒地向一个好奇的凡人展露自身冰山一角的神秘。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半个小时。当扫描结束时，百舌鸟如同虚脱般瘫在悬浮椅上，满头大汗，但眼神中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
“……美妙……太美妙了……自我指涉的逻辑闭环……不断坍缩又重生的可能性……这才是……真正的‘无限’雏形……”他喃喃道，仿佛窥见了某种终极奥秘。
他颤抖着手，将一枚存储芯片递给洛璃：“这是……‘维纳斯阴影’的详细坐标、我们破译的部分导航信标、以及力场薄弱点的预估数据。祝你们……好运。”
拿到情报，洛璃和林默立刻准备离开。
就在他们走到门口时，百舌鸟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用沙哑的声音补充道：“哦，对了……小心‘镜子’里的自己。有时候，最可怕的不是敌人，而是……你无法接受的，某个‘现在’的你。”
这句意味深长的警告，伴随着身后房间里依旧闪烁的无数屏幕光芒，为即将到来的金星之旅，蒙上了一层更加诡异和不祥的色彩。
离开百舌鸟的巢穴，洛璃感觉到吊坠中帝壹的意识似乎更加凝练了一些，仿佛那次深度扫描，对他而言也是一次有效的梳理和“自省”。
“现在”的坐标指向金星维纳斯阴影，一个封印着“时间胶囊”的远古遗迹。
而“升华派”的威胁，如影随形。
百舌鸟最后的警告，犹在耳边。
新的冒险，即将在金星那浓密的酸云和狂暴的电磁风暴中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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