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被云层遮得发灰，客厅里静得只剩老式挂钟滴答作响。诗雅雨抱着刚哄睡的儿子坐在藤椅上，胃里的饥饿感又开始作祟，像有无数只小虫在啃噬黏膜。昨天藏在枕头缝里的苏打饼干早就吃完了，只剩下那个被压得变形的奶油面包，用纸巾裹着，藏在衣柜最底层的旧衣服堆里——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粮”。
儿子的呼吸均匀而绵长，小拳头紧紧攥着她的衣襟。诗雅雨侧耳听了听隔壁卧室的动静，林香出门时说要去菜市场买排骨，至少得一个小时才能回来。她终于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起身，从衣柜里摸出那个面包，指尖触到干硬的面包皮时，心脏忍不住狂跳。
她没敢回客厅，躲在卧室门后，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飞快地撕开包装。淡淡的奶油香味飘出来，勾得她喉咙里的唾液不停分泌。她刚咬下一大口，还没来得及咀嚼，玄关处突然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
“咔嗒”一声，像一道惊雷炸在她耳边。诗雅雨的脸色瞬间惨白，手里的面包“啪嗒”掉在地板上，干硬的碎屑溅了一地。
林香拎着空菜篮走进来，看到她手里的包装纸和地上的面包，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原本还算平和的脸色猛地涨成紫红色。“好你个馋嘴婆！”她尖叫着冲过来，一把揪住诗雅雨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我就说家里的东西怎么少了！原来是你在偷吃东西！”
诗雅雨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慌忙解释：“妈，我没有偷，我就是太饿了……”
“饿？你有脸说饿？”林香抬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屋里格外刺耳，“我天天给你熬汤做饭，你还饿？合着我做的饭你都喂狗了？你吃这些垃圾食品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大孙子？”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面包，狠狠摔在诗雅雨脸上，面包屑粘了她一脸。“吃！你接着吃！我说怎么奶水越来越少，孩子天天哭！原来你背地里尽吃这些没营养的破烂！怪不得我大孙子吃不饱，都是你害的！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想饿死我孙子！”
剧烈的疼痛和羞辱感瞬间淹没了诗雅雨，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我没有……我真的太饿了，汤里没有肉，饭也不够吃……”
“你还敢顶嘴！”林香更怒了，伸手揪住她的头发，把她往客厅拽，“我今天就让大家评评理！看看你这个当妈的，只顾着自己解馋，不管孩子死活！我看你就是个丧门星！”
诗雅雨被拽得踉跄，头发被扯得生疼，却死死咬着牙不松手——她怕动静太大吵醒孩子。可林香根本不管不顾，把她推搡到客厅中央，指着她的鼻子尖声咒骂：“街坊邻居都来看看啊！我这儿媳不像话啊！偷吃东西，不管孩子，我天天伺候她吃喝，她还反过来害我孙子！”
她的嗓门尖利得像刮玻璃，很快就引来邻居的张望。住在对门的张阿姨推开门探出头，一脸好奇：“林阿姨，这是怎么了？这么大动静？”
“张阿姨你可来了！”林香立刻扑过去哭诉，指着诗雅雨的鼻子，唾沫星子飞溅，“你看看她！我出去买菜的功夫，她就偷藏面包吃！我天天给她熬下奶的汤，她倒好，背地里吃这些垃圾食品，弄得奶水都没了，我大孙子饿肚子哭，她一点都不心疼！你说有这样当妈的吗？”
张阿姨的目光在诗雅雨苍白的脸和地上的面包屑之间转了一圈，眼神里带着几分同情，却没敢多嘴——谁都知道林香的厉害，得罪了她没好果子吃。
诗雅雨的脸烧得滚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想解释，想告诉张阿姨自己每天都在挨饿，可林香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只顾着自己哭诉：“我当年生章鹏的时候，一顿就吃半个馒头，还不是照样干活下奶？她倒好，吃穿不愁，还这么不知足！偷吃东西不说，还敢跟我顶嘴，真是没规矩！”
就在这时，林香突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了章鹏的电话。电话一接通，她立刻哭天抢地：“儿子！你快回来！你媳妇要翻天了！她偷吃东西，不管孩子，我说她两句，她还敢跟我动手！你再回来晚一点，我就要被她气死了！”
诗雅雨急得直跺脚：“妈，你别瞎说！我没有跟你动手！”
“你还敢说没有？”林香挂了电话，反手又是一巴掌扇在她脸上，“等章鹏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我还要给章栋打电话，让他也来评评理！看看他哥娶了个什么玩意儿！”
章栋是章鹏的弟弟，平时最会拍林香的马屁，每次来家里都要帮着林香指责诗雅雨。一想到要被章栋也来羞辱，诗雅雨的身体忍不住发抖。
林香很快又拨通了章栋的电话，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还加了一句：“你快过来，你哥马上就回来了，咱们一起好好说说她，不然她真以为我们章家好欺负！”
挂了电话，林香叉着腰站在客厅中央，像个得胜的将军，冷冷地盯着诗雅雨：“你给我站在这儿别动！好好反省反省你自己的错！等章鹏和章栋来了，看你怎么说！”
诗雅雨站在原地，脸颊火辣辣地疼，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像火山一样快要爆发。她看着林香那张刻薄的脸，看着门口探头探脑的邻居，突然觉得无比绝望。这哪里是家？这分明是刑场，而她就是那个被推上断头台的犯人，要接受一场公开的“处刑”。
没过多久，章鹏急匆匆地回来了。他一进门就看到站在客厅中央的诗雅雨，脸色苍白，头发凌乱，脸上还有清晰的巴掌印，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先看向林香：“妈，怎么回事？”
“儿子你可回来了！”林香立刻扑过去，抓着他的胳膊哭诉，“你看看你媳妇！偷藏面包吃，我说她两句，她还敢跟我顶嘴！我天天给她熬汤下奶，她倒好，背地里吃这些垃圾食品，弄得奶水都没了，我大孙子饿肚子哭，她一点都不心疼！你说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章鹏的目光落在地上的面包屑上，又看向诗雅雨，眉头皱得紧紧的：“雅雨，妈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偷吃东西了？”
“我没有偷！”诗雅雨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就是太饿了，你妈每天给我的饭都不够吃，汤里也没有肉，我……”
“你还敢狡辩！”林香立刻打断她，“我给你的饭还不够吃？你就是嘴馋！章鹏你听听，她还敢怪我！我看她就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不想好好带孩子！”
章鹏被林香吵得头疼，又看到邻居都在门口看着，觉得脸上无光，语气瞬间冷了下来：“雅雨，不管怎么样，你偷吃东西就是不对，还惹妈生气，你太不懂事了！赶紧给妈道歉！”
“我没有错，我为什么要道歉？”诗雅雨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天天饿着我，我才……”
“你还敢说！”章鹏的火气也上来了，上前一步，指着诗雅雨的鼻子，“妈辛辛苦苦伺候你坐月子，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偷吃东西，还敢顶嘴，我看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就在这时，章栋也来了。他一进门就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哥，嫂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妈给我打电话，说嫂子偷吃东西，不管孩子，这可不是小事啊！”
“章栋你来了正好！”林香立刻拉着章栋，把事情又说了一遍，还特意加重了“偷吃东西”“害孩子饿肚子”等字眼，“你说说，有这样当妈的吗？有这样当儿媳的吗？”
章栋立刻附和：“嫂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妈也是为了你好，为了孩子好，你怎么能偷吃东西呢？再说了，那些垃圾食品吃了对身体不好，还影响奶水，你太不顾及孩子了！”
“我没有！”诗雅雨绝望地大喊，“你们都在冤枉我！我天天都在挨饿，我只是想填饱肚子，我没有不顾及孩子！”
可没有人听她的解释。林香在旁边尖声咒骂，章鹏和章栋在旁边指责，门口的邻居在指指点点，所有的声音像无数根针，扎在她的心上，把她的尊严一点点撕碎，撒在地上，再被狠狠践踏。
卧室里突然传来孩子的哭声，大概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诗雅雨想冲进卧室去哄孩子，却被林香一把拉住：“别去！让他哭！都是你害的！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赶紧给我道歉，发誓以后再也不偷吃东西了！”
“放开我！孩子在哭！”诗雅雨拼命挣扎，可林香抓得很紧，章鹏也上来拉住她，不让她动。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响亮，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恐惧，像一把刀子，狠狠扎在诗雅雨的心上。她看着卧室的方向，眼泪流得更凶了，心里的绝望和愤怒终于爆发了：“你们放开我！章鹏，林香，章栋，你们都是混蛋！你们天天饿着我，欺负我，现在还冤枉我，羞辱我！你们会遭报应的！”
“你还敢骂我们？”林香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又要打诗雅雨，却被章鹏拦住了。章鹏看着诗雅雨通红的眼睛和绝望的表情，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忍，可转念一想，要是不顺着林香，她肯定又要闹个没完，只能硬着心肠说：“雅雨，你别闹了，赶紧给妈道歉，不然孩子也别想抱了。”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诗雅雨所有的挣扎。她看着卧室的方向，听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心里的防线彻底崩溃了。为了孩子，她只能妥协。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声音沙哑地说：“妈，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偷吃东西，不该惹你生气。”
“知道错了就好！”林香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却还是没好气地说，“以后再敢偷吃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还有，以后不准再跟我顶嘴，好好带孩子，好好喝汤下奶，听见没有？”
“听见了。”诗雅雨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林香这才松开她，挥了挥手：“行了，赶紧去哄孩子吧，别让他再哭了。还有，把地上的面包屑打扫干净，看着就恶心。”
诗雅雨踉踉跄跄地冲进卧室，抱起哭闹不止的孩子，紧紧搂在怀里，眼泪无声地掉在孩子的发顶。孩子感受到她的气息，渐渐停止了哭闹，只是委屈地蹭着她的胸口，发出细碎的哼唧声。
“宝宝，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她哽咽着，一遍遍地亲吻孩子的发顶，“是妈妈没用，让你受委屈了，让你跟着妈妈受苦了……”
客厅里，林香还在跟章鹏和章栋抱怨，说诗雅雨“不懂事”“不顾孩子”“必须好好管教”，章鹏和章栋时不时附和几句。那些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像一把把刀子，扎在诗雅雨的心上。
她抱着孩子，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麻木和绝望，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她知道，从林香动手打她、向所有人告状的那一刻起，她的尊严就彻底被践踏殆尽了。这个家，再也没有她的立足之地，再也没有她的一丝颜面。
可她不能倒下。她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心里的那点决心又重新燃了起来。为了孩子，她必须忍，必须等。等她攒够了钱，等她找到了机会，她一定会带着孩子，彻底逃离这个魔窟，逃离这些带给她无尽痛苦和羞辱的人。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吹动着窗帘，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诗雅雨紧紧抱着孩子，仿佛抱着全世界。她知道，这场公开的羞辱，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却也是让她彻底清醒的警钟。从今天起，她不会再抱有任何幻想，不会再祈求任何人的怜悯，她只会默默地积蓄力量，等待逃离的那一天。
而此刻，客厅里的抱怨声还在继续，像一场无休止的噩梦，提醒着她所承受的一切。可诗雅雨的眼神却越来越坚定，因为她知道，黑暗过后，总会有黎明，而她和孩子，一定能等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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