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的声音很轻，但听得很清楚。
外面的风停了。
凌昊听见了。他坐在陆烬身后，双手环着他，手掌贴在对方后颈，手指慢慢按着那块紧绷的肌肉。他的动作没停，也没变快，只是呼吸顿了一下。
陆烬在他怀里动了动。
不是醒，是睡得更沉了。头靠进凌昊的肩膀，呼吸擦过他的锁骨。腰也松了，不再那么僵直。凌昊的手顺着背往下，停在第三节脊椎的地方，轻轻揉了两下。
这是陆烬最怕碰的地方之一。平时谁都不能碰。但现在他睡着了，不知道自己在依赖谁。
凌昊低头看他。睫毛很长，嘴唇微张，呼吸温热。整个人缩成一团，像只累了的猫。
他的手继续动。肩膀、背、腰，一圈圈地按。力道不大，但正好按在累的地方。他知道陆烬这几天用了太多精神力，也知道启动净化中枢时他受了反噬。现在人没醒，身体却在慢慢恢复。心跳稳了，体温回升，信息素也有了一点变化。
凌昊闻到一丝焦糖味。
很淡，混在硝烟和铁锈里，几乎闻不到。但他还是分出来了。只有他能。
他嘴角微微翘了下。
这感觉很好。陆烬乖乖待在他怀里，不挣，不躲，还无意识地往他身上蹭。这样的时候很少。平时陆烬总装得很硬，不肯让人看到他累和软弱的一面。只有睡熟了，才会完全放松。
凌昊喜欢这样。
但他知道，这种安静不会太久。
亚当醒了。陈暮答应带他来见陆烬。麻烦就要来了。希望要塞不会放过这个消息，复兴城也会有动作。那个孩子很重要——他是原型体，是计划的核心，是厉北辰一直在找的人。只要消息传出去，各方都会出手。
能源也是问题。净化中枢启动了，但需要持续供电。现在还不知道能撑多久，也不知道以后怎么维持。守望之地没有这种设备，断刃基地更不行。如果系统出问题，病毒清除可能会失败。灾后重建的资源、话语权，都会重新抢一遍。
还有该隐。
那人不会罢休。他亲眼看到亚当被陆烬护住，最后消失在光柱中。他对亚当执念太深，不会轻易放手。
凌昊闭了下眼。
可他现在不想管这些。
他把陆烬往上扶了扶，让他的头靠得更舒服。一只手继续按背，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腰，怕他滑下去。他的信息素慢慢散开，像一层看不见的保护罩，挡住外面的干扰。
外面有人走动。脚步很轻，应该是轮值的人。帐篷帘子晃了下，透进一点光。凌昊看了一眼，没人靠近，就收回目光。
他低头亲了亲陆烬的头发。
发丝有点乱，沾着干掉的汗。他用手指轻轻理顺，动作很轻，不像平时的他。
陆烬哼了一声。
声音很小，像是按得舒服了。眉头松开，嘴角微微上扬，身子又往凌昊怀里挤了点。
凌昊笑了。
他继续按着腰，动作更慢了。他知道明天陆烬醒来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冷，防备心重，对谁都保持距离。他会重新穿上“铁血战神”的壳，不会再这么软。
所以这一刻才特别珍贵。
他不需要说话，也不需要回应。只要陆烬还在他怀里，还在安心睡觉，就够了。
亚当是个变数。但他不怕那孩子威胁到自己。他真正在意的是，陆烬会不会因为亚当改变对他的态度。毕竟那是另一个“自己”，是最初的版本，没经历过战场和痛苦。
但凌昊知道，陆烬不在乎那些。他在乎的是战斗中的信任，是生死时刻的托付，是一次次并肩换来的默契。这些，只有他们两个有。
他手臂收得更紧。
陆烬没反抗，反而换了姿势，整张脸埋进他脖子。呼吸热热地打在皮肤上，有点湿。
凌昊抬起手，指尖碰了碰他耳后的腺体。温度正常，没有发炎。他轻轻按了下，确认没肿。然后顺着下巴滑到嘴角，停了一瞬。
陆烬咂了咂嘴。
像个吃到糖的孩子。
凌昊的手停住。
他知道陆烬爱吃甜。平时藏得很好，只有极少数时候会露出来。比如任务结束后，一个人偷偷摸出颗硬糖，慢慢含着。那时候他眼神放松，嘴角带笑，整个人都柔和了。
凌昊见过几次。每次都记住了。
他现在就想给他一颗糖。
但他没动。怕吵醒他。
外面又有动静。这次是两个人的脚步声，走近了，停在医疗帐篷那边。有低低的说话声，像是陈暮在交代什么。然后安静了一会儿。
凌昊知道，是亚当还在等。
他没拦陈暮的承诺。他知道这事早晚要面对。但他希望再晚一点。至少让陆烬多睡一会儿。至少让他多抱一会儿。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陆烬呼吸越来越沉。胸口一起一伏，很平稳。他的手搭在凌昊小臂上，手指微微蜷着，像抓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凌昊把脸贴上去，额头抵着他太阳穴。
他的信息素再次扩散，把两人包住。
这一刻，世界很安静。
没有警报，没有战斗，没有命令。只有火堆燃烧的声音，远处的风，和怀里均匀的呼吸。
他闭上眼。
不去想明天的事。不去想希望要塞的动作，复兴城的算计，该隐会不会出现。
他只想抱着这个人，直到天亮。
外面脚步又响了。
这次是朝这边来的。
凌昊睁开眼。
他没松手，也没动。只是把下巴轻轻搁在陆烬头顶，静静看着帐篷门口。
帘子掀开一条缝。
一道影子照进来。
凌昊盯着那影子，手臂搂得更紧。
陆烬在他怀里翻了个身，脸完全埋进他胸口，含糊地咕哝了一声。
凌昊低头看他。
然后伸手，关掉了帐篷里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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