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垣静没在批改作业,而是靠在椅子上,嘴里含着一块咖啡味的棒棒糖对着窗外的暮色出神。门被轻轻敲响。
“进。”新垣静没有回头,但她知道这个时候会是谁来。
凌瑾言推门而入,脚步无声,走到新垣静办公桌前将一本,深蓝色布面精装的诗集轻轻放在桌角。
书封烫金的作者名字在灯光下微闪——是艾米莉·狄金森的诗选。
“静老师。”凌瑾言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新垣静这才转身,然后视线落到那本明显有反复翻阅痕迹,但保存很好的诗集,最后落在凌瑾言身上,“看完了?说说看有什么感悟。”
“诗集共收录1749首。主题高度集中死亡,自然,信仰与怀疑,爱等类型。语言风格高度凝练,意象奇诡,大量使用破折号…”
“停。”新垣静抬手打断他员工统计般的汇报,“我问的不是文献综述,我指的是那些‘东西’,感觉,情感,那些无法被归类的悸动。比如…”
她随手翻开一页,指尖点着一行诗,“‘假如我能使一颗心免于破碎’…这能用你的等价交换算出来吗?付出什么?得到什么?‘破碎’与‘免于破碎’的价值差是多少?”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晚风拂过。
凌瑾言沉默几秒,最终用略有变化的语气开口“无法计算,老师。‘免于破碎’没有普世价值衡量标准。付出可能是举手之劳,也可能倾尽所有,但收获的‘心安’或‘他者的完整’无法量化。尤其当对象是……”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一度,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固执的坚持,“特定的人。”
他指的是父母,这是他那套冰冷公式里唯一无法、也不愿解构的禁区。
对于父母的亏欠太多,凌瑾言不愿用那套冰冷的公式来计算他们,结果无法计算,计算出来也无法偿还,还会将三人关系拉远。
新垣静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棒棒糖从嘴里取出来,夹在指间,这个动作凌瑾言立即判断出新垣静以前有抽烟的习惯。
“狄金森的诗充满太多的不可计算。”凌瑾言见新垣静没有说话,便继续,“晨露的价值在于它映射的整个天空,而非蒸发量。一声鸟鸣的价值在于它唤起的某个清晨的记忆,而非分贝和频率。”
“她的世界里,‘情感’本身是最终极的、无法被拆解和交易的货币。我的方法,在这里失效了,它只能处理可观测、可量化的行为和结果,处理不了‘晨露为何像珍珠’这种命题。”凌瑾言声音隐约带上困惑。
这种话题让文科生来肯定能扯一大堆,但那样就没有意义,新垣静本身的目的就是让凌瑾言那种固化的理科思维需要改变。
新垣静终于笑了,不是平日在班上那种带有压迫感的笑,而是带有疲惫的笑“瑾言,你的公式没有失效,只是遇到更难的课题,不同的课题,需要用不同的公式,就像牛顿力学在微观世界需要量子理论一样。”
新垣静对上凌瑾言的眼睛“情感这种东西,本身就是无法用价值来衡量,这跟无私一个道理,无私的本意就是不求回报的付出,如果用价值来计算,那么具有两面性。”
“它更像化学反应,投入A和b,在特定的条件下,生成不可预测的c。这个c可能很美妙,也可能一团糟,但过程本身,那些碰撞、融合、释放出的能量…就是它的价值,不管结果是好是坏。”
“狄金森记录的就是‘反应瞬间’,她捕捉的是‘反应本身’的美与痛,而不是反应物的配比和产物的收率。”新垣静将棒棒糖重新放回嘴里。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就像你也在观察的某种曲线图,两条本来一直处于平行的直线,看似毫无交集,甚至互相排斥的元素。”
凌瑾言的眼神瞬间锐利,他明白新垣静说的这两条直线是什么意思。
新垣静靠回椅背,语气恢复平日里的淡然“别急着用你的公式去套算任何东西,尤其是情感,人的情感本身就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试着去观察那些反应的本身,理解那些无法计算,答案其实并不重要。”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凌瑾言“当你不再执着于计算‘晨露为何像珍珠’,而是去感受那一刻它折射出的光有多美时,你会发现,有些‘结果’,比任何精准的计算都更有趣,也…更值得。”
新垣静拿起诗集递给凌瑾言“留着吧,什么时候觉得公式不够用了,就翻翻看。”
凌瑾言沉默的站着,最终点点头“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
新垣静看着他消失在门口,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对凌瑾言来说,撼动他那套根深蒂固的“等价世界”观,比教会张俊杰一道物理题难上千百倍。
但至少,他承认了“无法计算”的存在,并且,似乎开始对观察那些“无法计算”的化学反应……产生了兴趣。
这已经是冰层下极其微小的涌动了。她拿起那根快吃完的棒棒糖,对着灯光看了看,然后丢进了垃圾桶。
最重要的,是还差一个关键的人,这是他和欧锦瑜最大的区别。
而且就算找到给他,以他的性子,装傻的可能会更大。
算了,慢慢来吧,路还长着呢。
……
见林晓雨入睡,林晓晴轻轻叹口气,闹腾半天总算退烧了。
她做过很多实验,观测过大量生物,但这些东西的难度远不如养一个婴儿,这半年个多月的相处,让林晓晴人性部分都增加不少。
退出婴儿房后,林晓晴听到一声不大的声音“我买了两张画展的票,明天一起去看看吧。”
林晓晴内心被触动一下,但很快又被压制下去“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两篇论文需要修改,而且晓雨离不开我。”
钱京浩听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他早就预见这个结果,只是尝试修改而已。
在钱京浩离开后,林晓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有些变尖的迹象了,生命命途神血者的特征,钱京浩早就发现了,只不过没有多问。
大家底子都不干净,心知肚明就好。
很快就能尝试理解序列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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