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洪流般的车队在破碎的公路上咆哮前行，距离那道如同大地伤疤的黑石裂谷越来越近。白虹被沃克队长叫到了指挥车——打头那辆改装最夸张的装甲越野车上，同行的还有两名钢铁游骑的侦察兵和一名摆弄着复杂仪器的技术员。
“白虹，说说你的‘侧翼小路’。”沃克队长指着摊开在战术平板上的、比白虹手里那张详尽得多的高清卫星扫描图（虽然是旧时代的，但地貌变化不大）。图上，裂谷的结构、走向、甚至一些明显的岩体特征都清晰可见。
白虹快速扫过地图，结合自己的记忆，指向裂谷中段偏东的一处区域：“这里，谷壁相对平缓，有一系列突出的岩台和侵蚀洞穴，可以形成一条之字形下降的通道，避开谷底最开阔、也最可能布设防御的主干道。不过……”他顿了顿，指向地图上几个用红色标记的区域，“这几个点，根据我之前观察到的能量残留和金属碎片分布，很可能是自动防御武器的埋伏点或者感应区。我们需要绕开，或者……提前清理。”
技术员调出几个探测数据，点头：“能量读数异常点与这位向导指的位置基本吻合。长官，建议采纳绕行路线，但需要对那几个红点进行远程侦察或试探性攻击。”
沃克队长沉吟片刻，做出决定：“A组（白虹所在的指挥车和另一辆装甲越野）按白虹的路线，从东侧岩台下去，保持低速，开启全频段干扰和主动防御系统。b组（两辆运兵车和那辆银蓝货车）在谷口上方建立火力支援点，无人机升空，提供俯瞰视野和远程打击能力。c组（剩下那辆装甲越野）在谷口待命，随时准备接应或从正面佯攻吸引火力。”
命令通过加密频道迅速下达，车队立刻如精密机器般展开。艾莉诺和其他非战斗人员被转移到了谷口上方的火力支援点b组，那里相对安全。雷娅坚持要跟随A组，被沃克以“专业事情交给专业人士”为由婉拒，安排她在b组保护艾莉诺并协调可能的远程支援——毕竟她手里有能进行精准能量打击的电矛。
白虹坐在副驾驶，感受着身下这辆钢铁巨兽澎湃的动力和低沉的嗡鸣。车内各种仪表盘和屏幕闪烁着幽光，驾驶员和炮手全神贯注。沃克队长坐在后座指挥位，目光锐利。
“坐稳了，小子，让我们看看你的路到底靠不靠谱。”驾驶员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咧嘴一笑，猛地一推操纵杆。
庞大的装甲车发出咆哮，偏离主路，朝着裂谷东侧那片看似陡峭的岩壁冲去！接近岩壁时，车辆底盘和轮胎自动调整，伸出额外的辅助抓地齿和稳定支架，竟然真的开始沿着那些天然形成的、狭窄崎岖的岩台缓缓向下攀爬！另一辆装甲越野紧随其后。
与此同时，谷口上方，两架四旋翼无人机嗡嗡升起，携带着摄像头和小型武器吊舱，飞向裂谷深处。b组的火力阵地也迅速架设起大口径机枪和单兵火箭筒。
下降的过程比预想的顺利。岩台虽然难走，但对这两辆专门为复杂地形改装的装甲车来说并非不可逾越。白虹指引着方向，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周围。颈间的金属片又开始发烫，频率与车辆下降的深度似乎同步增加。
“注意，接近第一个红色标记点。”技术员盯着屏幕。
车辆在一个相对宽阔的岩台上停下，前方是一个向内凹陷的洞穴入口，黑黢黢的，看不清内部。
无人机传回的画面显示，洞穴内部似乎堆放着一些规整的金属箱体，表面有暗淡的符文状刻痕。
“看起来像是储存点，没有活动迹象。”技术员分析。
“派‘跳蚤’进去看看。”沃克下令。
一辆只有行李箱大小、六条机械腿的侦察机器人从装甲车底部弹射而出，悄无声息地爬进洞穴。它的镜头将内部情况实时传回：金属箱体大部分完好，但落满灰尘，似乎废弃已久。然而，在洞穴深处，侦察机器人发现了一具靠着岩壁的……“东西”。
那像是一具人形的金属骨架，但比人类高大粗壮得多，表面覆盖着厚重的、带有明显拼接痕迹的装甲板，一只手是巨大的、如同钳子般的机械爪，另一只手则是旋转的、布满尖刺的钻头。它的头部是一个半球形的观察窗，里面一片漆黑。胸口有一个黯淡的、复杂的徽记。
“旧时代‘自律战斗单元’残骸？”技术员惊讶，“看型号和涂装……像是‘行星防卫军’的‘铁砧’系列重型工程\/战斗机器人？怎么会在这里？”
“它看起来……死了？”驾驶员问。
话音未落，那具“残骸”胸口黯淡的徽记突然亮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红色光芒！紧接着，它那黑洞洞的头部观察窗猛地转向了侦察机器人的方向！
“警报！检测到能量反应飙升！”技术员惊呼。
“撤退！”沃克下令。
但已经晚了！那具“铁砧”机器人以一种与它笨重外形不符的迅捷猛地启动！机械爪横扫，轻易将侦察机器人拍成碎片！同时，它胸口和肩部的装甲板滑开，露出数个小型的发射孔！
“规避！”驾驶员猛打方向，装甲车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道从洞穴内射出的、炽热的高能激光束！激光打在岩壁上，留下熔融的坑洞。
“开火！压制它！”沃克怒吼。
装甲车顶的多管机炮瞬间喷吐出火舌，密集的弹雨泼洒向洞穴入口，打得岩石碎屑纷飞，暂时压制了机器人的火力。
然而，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似乎是被这里的交火激活，裂谷深处，更多的地方亮起了同样的红色光点！岩石伪装滑落，露出隐藏的炮台；地面裂开，升起自动机枪塔；甚至一些原本被认为是自然岩柱的物体，也伸展出机械臂和武器！
整个裂谷，仿佛从沉睡中苏醒的钢铁巨兽！
“妈的！这是个陷阱！整个裂谷都是防卫阵地！”络腮胡驾驶员咒骂道。
“b组！火力覆盖坐标xxx, YYY！c组，正面佯攻，吸引部分火力！”沃克临危不乱，快速下达指令。
谷口上方的机枪和火箭弹呼啸而至，轰炸在几个刚刚升起的炮台附近，引发剧烈爆炸。正面佯攻的c组也开始用重火力轰击谷口，吸引了一部分自动武器的注意力。
“白虹！还有别的路吗？！”沃克看向白虹。
白虹额头见汗，大脑飞速运转。他盯着地图，又感受着颈间金属片几乎要灼伤皮肤的滚烫和一阵阵愈发清晰的、有规律的脉动……那脉动，似乎与裂谷深处某个更庞大的能量源同步！
“有！”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但不是绕路！队长，相信我一次！继续下降，朝着能量反应最强的中心区域冲！速度要快！”
“你疯了？！那是火力最密集的地方！”技术员喊道。
“不冲过去，我们会被困死在这里，被慢慢耗光！”白虹吼道，“那些自动武器有盲区，它们的设计是封锁通道和打击外部入侵者，对内部核心区域的直接、快速突防反应可能没那么快！而且，我怀疑控制这一切的核心就在那里，只有摧毁或干扰它，我们才能通过！”
沃克死死盯着白虹的眼睛，又看了看外面越来越密集的火力网和不断亮起的红色光点。短短几秒，他做出了决定。
“相信向导！A组，全速冲刺！目标，裂谷最深处的能量源！b组c组，全力掩护，压制两侧火力！”
“明白！”驾驶员狞笑一声，将动力输出推到最大！装甲车如同发狂的钢铁犀牛，不再规避，径直朝着下方岩台落差处冲去，在辅助抓地齿的帮助下，硬生生“跳”下了数米高的岩阶，碾过碎石，疯狂加速！
另一辆装甲越野紧随其后。
两侧岩壁上的自动武器疯狂开火，激光、实弹、甚至小型的导弹不断袭来。装甲车的厚重装甲被打得叮当作响，火星四溅，主动防御系统不断引爆袭来的火箭弹，车体剧烈震动。警报声不绝于耳。
白虹紧握金属片，感受着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核心”脉动。他无视了车外的枪林弹雨，全神贯注地指引方向：“左转！避开那块黑色巨岩！直走！前面有地缝，加速跳过去！”
在他的指引下，两辆装甲车以近乎自杀般的疯狂姿态，在裂谷中横冲直撞，居然奇迹般地避开了大部分致命火力的直接命中，不断逼近裂谷最深处。
终于，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如同碗状的地下空间。空间的中央，矗立着一个令人震撼的造物：
那是一个高达十余米的、呈多面体结构的暗银色金属塔。塔身布满了更加复杂精密的符文和能量导管，此刻正散发着稳定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暗红色光芒。无数粗大的线缆从塔基延伸出去，没入四周的岩壁和地面，显然连接着整个裂谷的防卫系统。塔的顶端，悬浮着一颗不断旋转的、拳头大小的深蓝色晶体，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和……那种若有若无的、如同无数人低语般的“旧日之歌”！
这就是核心！
然而，在金属塔的周围，环绕着至少十几台与之前洞穴里类似的“铁砧”机器人，还有一些更加灵活的小型四足战斗机器人，它们已经全部激活，红色的光学感应器齐刷刷地锁定了闯入的两辆装甲车！
真正的最后防线！
“就是它！”白虹指着金属塔，“干扰或者摧毁它！”
“所有火力！瞄准那个塔！”沃克下令。
两辆装甲车的所有武器同时开火！机炮弹幕、火箭弹、甚至车头下方的火焰喷射器，全部倾泻向金属塔和周围的机器人！
机器人防线也瞬间反击！更密集的火力网交织而来！
一场钢铁与能量的正面碰撞，在这地底空间轰然爆发！
爆炸的火光、飞溅的金属碎片、刺耳的摩擦和爆炸声充斥一切。装甲车厚重的装甲也开始出现破损，一台机器人的钻头手臂甚至刺穿了一辆装甲越野的车体，引发内部小规模爆炸和人员的惨叫。
白虹所在的指挥车也被数道激光命中，车体冒烟，系统报警不断。
“不行！火力不够！破不了它的防御！”炮手吼道。金属塔周围的力场和厚重装甲抵御了大部分攻击。
白虹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金属塔，感受着手中金属片几乎要融化般的灼热和与塔顶那颗蓝色晶体几乎完全同步的脉动。一个疯狂的念头再次浮现。
“队长！掩护我！”白虹突然解开安全带。
“你要干什么？！”沃克惊怒。
“我去试试‘钥匙’！”白虹举起手中那滚烫的金属片，不等沃克回答，猛地拉开车门，在枪林弹雨中滚了出去！
“白虹！”艾莉诺的惊呼声仿佛透过遥远的通讯频道传来。
白虹落地，翻滚，避开一串扫射的子弹，朝着金属塔基座猛冲过去！他身形灵活如猎豹，在机器人的火力间隙和爆炸的烟尘中穿梭。
几台机器人发现了他这个“小目标”，调转枪口。沃克见状，嘶声命令：“掩护他！打那些机器人！”
残存的火力立刻转向，为白虹争取到一丝空隙。
白虹终于冲到了金属塔基座下。这里反而相对“安全”，因为机器人和自动武器似乎被设定为优先攻击外围威胁。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中那滚烫的金属片，狠狠按向塔身一个与他手中金属片形状隐约契合的凹陷处！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庞大的信息流和能量脉冲，顺着金属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入白虹的脑海！
他“看”到了——无尽的星空，冰冷的金属战舰，穿着奇异服装的人类在操作台前忙碌，绝望的抵抗，毁灭的光束，然后是被封存、被遗忘，漫长的黑暗，直到……不久前，某个来自远方的、微弱的规则波动（是苏的规则重塑吗？），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惊醒了这沉睡的防卫系统，让它错误地判断为“外部入侵”，开始清除一切靠近的“威胁”……
他也“听”到了——无数混杂的指令、警报、日志、还有最后时刻那些操作员充满恐惧与不甘的呐喊，混合成那所谓的“旧日之歌”！
这根本不是什么邪恶的遗迹或失控武器！这是一个旧时代人类抵抗军最后的、未被完全摧毁的自动化前哨基地控制核心！它的逻辑很简单：识别威胁，消灭威胁。而废土上后来出现的变异生物、辐射、乃至携带能量的人类（觉醒者），都被它那过于“忠诚”且死板的敌我识别系统，判定为需要清除的“异常”！
白虹强忍着几乎要炸裂的头痛和信息洪流的冲击，集中全部意志，试图向这个古老、冰冷、只剩下基础逻辑的核心传达一个信息：
停止！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是幸存者！是人类！
金属塔的光芒剧烈闪烁起来，周围的机器人的动作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和混乱，有些甚至停止了攻击，在原地打转。
有效！
但核心的逻辑似乎陷入了剧烈的冲突。一方面，白虹通过“钥匙”传递的身份信息和他本身纯粹的人类生命特征，触发了“友方识别”的底层协议。另一方面，它长期监测到的废土环境“异常”和钢铁游骑兵队的“重型武装”特征，又强烈指向“威胁”。
就在这时，艾莉诺的声音，带着她独特的、蕴含着微弱但纯净的精神力（她自己也未察觉的天赋），透过白虹几乎与之连接的精神通道，隐约传来，充满了担忧、祈求与……信任。
那股纯粹的情感波动，如同黑暗中的一缕微光，竟然意外地穿透了冰冷机械逻辑的屏障！
金属塔顶端那颗深蓝色晶体的旋转速度骤然降低，暗红色的光芒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柔和的、稳定的蓝色光芒。
所有机器人眼中的红光同时熄灭，动作完全停止，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裂谷中此起彼伏的枪炮声和能量武器发射声，也瞬间归于寂静。
只有金属塔散发着柔和的蓝光，和塔身上那个凹陷处，白虹手中金属片镶嵌的位置，还在微微脉动。
成功了？白虹几乎虚脱，靠着冰冷的塔身滑坐在地，大口喘息，汗水浸透了全身。
通讯频道里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欢呼和询问。
白虹抬起头，看着那散发着蓝光的金属塔，又看向手中已经不再滚烫、反而与塔身仿佛融为一体、流转着温和光芒的金属片。他心中没有太多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明悟。
这把“钥匙”，不仅仅是钥匙，更像是一个……身份凭证，一个被这个失落前哨承认的“指挥官”权限标记。
黑石裂谷的试炼，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了。他们不仅通过了，似乎还……获得了一个难以估量的、充满未知的“遗产”。
而通往晨星庄园的路，终于再次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第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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