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会议室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变成了粘稠而致命的毒液。屏幕上不再是股价图或新闻快讯，而是一份刚刚通过匿名加密渠道在华尔街数个核心交易圈、以及三家最具影响力的国际财经调查记者邮箱里同时出现的“爆炸性报告”。
报告的标题用加粗的红色字体写着：「“序言科技”深度调查：光鲜增长背后的财务魔术与可疑的原始资本」。署名是虚构的“国际金融市场诚信研究所”，但报告的格式、数据呈现方式、乃至引用的所谓“匿名内部人士”证词，都带着专业做空机构精心炮制的冷酷质感。
魏国峰面前的多个监控终端疯狂闪烁，刺耳的入侵警报声响成一片。他的脸色铁青，手指在键盘上几乎要敲出火花，声音却异常冷静，带着金属般的寒意：“报告来源经过至少七层跳板，最终指向东欧的僵尸网络。内容正在同步解析……确认核心‘证据’来源于张浩提供的早期材料，但经过了专业财务和法律团队的深度加工、扭曲和夸大。”
顾明一把抓起旁边正在疯狂震动的电话，是香江吴先生。他甚至没有按下免提，因为吴先生的声音已经尖厉到足以让整个房间听见：“顾生！份报告你哋睇到未？！‘财务造假’、‘早期资本来源不明’、‘关联交易利益输送’……佢哋唔系响度唱衰，系响度索命！我哋啲电话已经被打爆！投资者、合作银行、甚至连监管机构嘅问询函都已经喺路上了！呢铺佢哋系要彻底摧毁你哋嘅信誉！”
“吴先生，冷静！”顾明试图控制局面，“报告是伪造的，是周天明……”
“我知系伪造！但系市场唔知啊！”吴先生几乎是咆哮，“佢哋揾嘅时机太毒了！NeuVision收购战到最关键时候，你哋嘅资金链同信誉备受关注！呢份报告出街，唔使等到听朝开市，今晚嘅AdR盘后交易就会崩盘！跟住系亚洲股市，然后系债券市场……连锁反应！你明唔明？！而家唔系讲事实嘅时候，系要即刻止血！止血啊！”
电话被狠狠挂断。紧接着，张凯面前的专线也响了，是公司长期合作的美国主要承销投行之一，对方高级副总裁的语气冰冷而公式化：“张先生，我们刚刚收到一份对贵公司财务状况提出严重质疑的报告。作为承销商和做市商，我们有义务向监管机构报备，并可能不得不重新评估我们之间的……”
“那份报告是恶意的诽谤！我们有完整的证据链可以驳斥！”张凯急声道。
“当然，我们相信贵公司会积极澄清。”对方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但在澄清完成并取得市场信任之前，基于风险管理原则，我们不得不暂停部分与贵公司相关的做市和融资服务。正式通知函将在一小时内送达。很遗憾。”
通话结束。张凯握着话筒的手微微发抖，额头上冷汗涔涔。投行的暂时撤退，在金融市场意味着信用冻结的开始。
陈序站在主屏幕前，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份被魏国峰投影出来的报告摘要。报告的核心“指控”被用血腥的红色框线标出：
1. “2008年至2009年关键时期，公司创始人陈序个人账户存在多笔无法合理解释来源的大额资金流入，与同期公司获取的关键订单及政府项目存在时间上的高度巧合，涉嫌利用非公开信息进行内幕交易或存在其他不当利益输送。”（基于张浩提供的模糊交易记录，被刻意模糊了陈序利用期货信息差获利的合法事实，并暗示与政府项目挂钩。）
2. “公司上市前三年，通过复杂的关联方交易网络，虚增至少15%的营业收入，主要手段包括与‘振远代工’等关联企业进行循环交易及提前确认收入。”（扭曲了“序言”与李振公司正常的战略合作与订单往来，将健康的供应链协作污蔑为财务造假。）
3. “公司核心知识产权‘超维快充协议’的早期研发，涉嫌剽窃美国某实验室同期未公开研究成果，相关专利法律稳定性存疑，可能面临巨额侵权诉讼。”（纯属捏造，但附上了伪造的“技术对比分析”和“匿名前员工证词”，极具煽动性。）
4. “公司当前竞购NeuVision所宣称的‘充足资金储备’，可能部分来源于未经披露的、杠杆率极高的短期过桥贷款，一旦收购失败或股价波动，将引发严重的流动性危机。”（直接攻击当前最脆弱的资金链，试图放大市场对“序言”竞购能力的怀疑。）
每一句“指控”，都像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向“序言科技”和阿序最致命的要害：个人诚信、财务真实性、技术合法性、以及当前岌岌可危的资金信用。报告的语言看似客观严谨，实则充满了暗示、引导和耸人听闻的“可能性”，目的不是证明，而是制造怀疑，在资本市场最敏感的时刻，引爆信任核弹。
“陈总，”魏国峰的声音打断了死寂，“我们的舆情监控显示，报告出现后七分钟内，已经在三家财经博客和两个专业的做空论坛被‘引爆’，相关讨论正在指数级扩散。十五分钟内，彭博社和路透社的终端里已经出现了简讯，标题是‘做空机构指控中国科技公司“序言科技”存在财务问题’。虽然用了‘指控’一词，但传播效应已经形成。”
“张浩呢？”陈序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
“在我们的人抵达其藏身的安全屋前十五分钟，他消失了。”魏国峰眼中闪过一丝挫败和狠厉，“现场有匆忙收拾的痕迹，但所有电子设备都被专业手段清除。他肯定被周天明的人提前接走了，现在很可能已经在境外。是我们疏忽了，没想到他们动手这么快，这么绝。”
“不是疏忽，”陈序缓缓摇头，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是我们低估了周天明的丧心病狂。他不是在竞争，他是在发动一场歼灭战。用天价收购压迫NeuVision，用黑材料从内部摧毁我们。双管齐下，要的就是一击毙命。”
他转过身，面对着脸色苍白、眼中交织着愤怒与惊恐的核心团队。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压在每个人肩上。
“现在，”陈序的声音陡然拔高，斩钉截铁，驱散着开始蔓延的绝望，“我们没有时间愤怒，没有时间恐惧，甚至没有时间去详细驳斥这份报告里的每一个狗屁谎言！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反击！用最快、最狠、最直接的方式，把这场针对我们信誉的谋杀，变成对周天明阵营的公开处刑！”
他目光如炬，扫过每一个人：“顾明！立刻启动最高级别危机公关预案！法务团队、财务团队、技术团队，全部给我动起来！我要在一小时内，看到针对这四点‘指控’的、有原始文件支撑的、滴水不漏的澄清声明初稿！声明语言要硬，证据要实，姿态要高！同时，以我个人和公司名义，向全球主要金融监管机构和媒体发出律师函，控告这份报告的发布者涉嫌商业诽谤和证券市场操纵，要求立刻撤稿并公开道歉！”
“张凯！立刻联系宋明远宋总、李振李总，还有所有我们的基石投资者，把情况和他们说清楚，请求他们立刻以最明确的方式公开支持我们！告诉他们，这不是‘序言’一家的事，这是有人要摧毁中国科技企业在国际市场上的信誉基础！要他们站出来，用行动说话！”
“魏国峰！”陈序的眼神锐利如刀，“你负责‘剑’！两件事：第一，动用一切资源，不惜代价，给我把张浩挖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他亲口承认是谁指使他、材料是如何被篡改的！第二，把我们掌握的、关于周天明及其关联方在过往交易中涉嫌违规操作、商业贿赂、甚至是更严重问题的‘黑材料’，通过绝对安全的渠道，定向‘送’给正在调查他的国内有关部门，以及……国际上有兴趣的某些机构。要快，要准，要让他也尝尝被背后捅刀的滋味！”
他最后看向屏幕上那份散发着毒液气息的报告，一字一顿，声音里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绝：“周天明想用舆论污水淹死我们？好！那我们就掀翻桌子，把这一潭脏水，连同藏在下面的所有臭鱼烂虾，一起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看看到底是谁，先受不住这阳光的灼烧！”
致命的毒箭已经离弦，射向“序言”的心脏。但陈序的选择，不是找盾牌格挡，而是拔出更锋利的刀，迎着箭矢，冲向放箭者的喉咙。
这是一场信誉的豪赌，输家将万劫不复。而赌注，是两家企业乃至背后无数人的命运。狭路相逢，唯有更狠、更决绝者，能搏出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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