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 NeuVision 总部,那间可以俯瞰湖光的董事会会议室,此刻却像一个高压锅。距离“凤凰基金”面向股东的最后通牒,只剩下不到四十小时。空气里弥漫着煮过头咖啡的焦苦味,以及一种近乎凝滞的、令人窒息的紧张。
汉斯·伯格坐在主位,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如同墨染。他的目光不时掠过桌上那份厚重如砖的“凤凰基金”要约文件,以及旁边薄薄的、来自陈序的“联合研发框架”。米勒坐在他左手边,脊背挺得笔直,眼神却像困兽般焦灼地扫视着长桌两侧的董事们。
代表对冲基金利益的施密特,正用指关节有节奏地敲击着光洁的红木桌面,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先生们,女士们,我们已经在程序性问题上浪费了太多时间。‘凤凰基金’的要约清晰明了:二百一十亿欧元,全现金,面向所有股东。法律上,我们作为董事会,在股东明确表达接受意愿前,能做的非常有限。我们的责任是确保流程合规,而不是……无谓地拖延。”
“拖延?”独立董事劳伦斯博士猛地抬起头,白发因激动而微颤,他手里拿着一份打印出来的新闻报道,“施密特先生,你管这叫‘程序性问题’?就在几个小时前,‘序言科技’刚刚获得了其国内重要合作伙伴超过一百八十亿人民币的紧急授信支持!他们的创始人陈序公开驳斥了所有财务指控,并表示将采取最严厉的法律行动!这家公司的韧性和背后的支持力量,远超我们之前的预估!在这种情况下,仓促地推动股东接受一份可能带来巨大未知风险的收购,是对股东真正的负责任吗?”
“一百八十亿人民币?”施密特嗤笑一声,摊开手,“劳伦斯博士,换算成欧元是多少?二十多亿?在二百一十亿欧元面前,这不过是杯水车薪!这改变不了‘序言科技’在资本实力上与‘凤凰基金’的天壤之别!至于那些法律行动……那更是收购完成后需要担心的事情,如果那时NeuVision已经属于‘凤凰基金’的话。”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但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施密特!”米勒忍不住厉声插话,他举起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段模糊但足以辨认的影像截图,“这是我们技术团队刚刚从内部安全日志中发现的异常访问尝试!来自陌生的Ip地址,试图绕过防火墙接触我们最核心的动态识别算法源代码库!时间点就在‘凤凰基金’要约公布后不久!你敢说这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在收购还没完成时,就已经开始不择手段地觊觎我们的技术核心了!这样的收购者,值得我们托付未来吗?”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和议论声。几位原本态度中立的董事皱起了眉头,看向施密特的眼神带上了审视。
施密特的脸色微微一变,但迅速恢复了镇定,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责备:“米勒博士,没有证据的指控是危险的。网络安全事件时有发生,不能轻易归咎于未来的潜在股东。这反而说明,我们需要一个资金雄厚、能提供更强有力安全保障的新东家。”
“安全保障?”一直沉默的汉斯·伯格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疲惫,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冷意,“施密特,你私下见过孙正明的助理,在‘凤凰基金’要约公布之前。就在我们园区外面的停车场。需要我把监控时间戳调出来吗?”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施密特脸上的从容瞬间僵住,瞳孔猛地收缩,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但在伯格那冰冷的目光和会议室突然死寂的氛围下,竟一时语塞。
伯格没有穷追猛打,他只是缓缓扫视着其他董事,语气沉重:“各位,我们都看到了两份报价。一份是二百一十亿欧元的现金,附带着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条款,以及……一些令人不安的‘场外动作’。另一份,可能没有那么多现金,但它提供了一个保持独立研发、共同成长的可能性,并且其背后展现出的韧性和同盟力量,正在不断增强。”
他拿起陈序发来的那份框架文件,轻轻抖了抖:“‘序言科技’的陈先生问我,创立NeuVision是为了卖个最高价,还是为了让技术持续照亮前路。他还提醒我,资本的饕餮盛宴之后,可能是漫长的荒芜。”
伯格顿了顿,让这些话在寂静中沉淀,然后提高了声音,带着创始人最后的尊严和坚持:“我认为,作为董事会,我们的责任不仅仅是让股东在七十二小时内拿到最多的欧元。我们的责任,是确保NeuVision这个凝聚了我们十几年心血、承载着行业期望的技术实体,能够有一个尽可能好的、可持续的未来。在目前信息极不对称、且存在诸多令人疑虑信号的情况下,仓促决定是对这项责任的亵渎!”
他深吸一口气,抛出了酝酿已久的提议:“因此,我正式提议:第一,董事会应立即向‘凤凰基金’发出书面要求,就其收购要约中若干关键条款(特别是关于技术处置、团队安排、以及所谓‘毒丸’条款的法律依据)进行澄清和补充说明,并要求其延长股东接受要约的期限,至少延长两周,以便进行更充分的尽职调查和评估。第二,在‘凤凰基金’提供令人满意的澄清并同意延期之前,董事会应建议股东暂缓做出决定。第三,我们应正式邀请‘序言科技’在同等条件下,对其合作方案进行更详细的阐述和答疑。”
“汉斯!你疯了?!”施密特终于缓过神来,气急败坏地拍案而起,“你这是公然与一份已经发出的、条件无比优越的要约为敌!你会把董事会和公司拖入无休止的法律诉讼!股东不会答应!”
“那就让股东来决定,施密特。”劳伦斯博士冷冷地接口,他推了推眼镜,目光锐利,“但前提是,股东必须在获得充分、对等的信息基础上做出决定,而不是在恐慌和时间的逼迫下仓促签字。伯格的提议,正是为了确保这一点。我附议。”
“我也附议。”另一位一直持中立态度的、代表某大学捐赠基金的董事缓缓开口,她是一位气质沉稳的中年女性,“技术公司的价值,在于其长期创新能力。我们需要评估的,不仅仅是今天的报价,更是收购方能否维护和激发这种能力。在疑虑未消之前,谨慎是必要的。”
“附议。”
“我同意,需要更多时间澄清。”
附议的声音陆续响起,虽然不十分热烈,却清晰而坚定。除了施密特和另外两个明显与他立场一致的董事,其余七位董事中,有五位明确表示支持伯格的提议,两位暂时保留意见。
局面,在伯格破釜沉舟的揭露和坚持下,发生了关键的逆转!
施密特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强行推动。他狠狠地瞪了伯格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会后悔的,汉斯。股东们不会喜欢这个决定。‘凤凰基金’也不会善罢甘休。”
“那是以后的事。”伯格疲惫但坚定地回应,“现在,请秘书处按照提议起草正式文件,即刻发送。散会。”
董事们陆续起身离开,神情各异。米勒留在最后,等人都走光了,他才快步走到伯格身边,压低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担忧:“汉斯,你……你怎么知道停车场……”
“陈序的人提醒我的。”伯格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他们……比我们想象的,渗透得更深,动作也更快。这或许……是他们展现‘合作诚意’的另一种方式。”
米勒默然。利用对手的肮脏手段来反击,这确实不像传统意义上光明正大的合作者所为,但在你死我活的斗争中,这无疑是最有效的一击。
“我们现在怎么办?”米勒问。
“拖延时间。”伯格睁开眼,望向窗外,湖对岸的灯火已经开始星星点点地亮起,“给陈序争取他需要的四十八小时,也给我们自己,争取看清未来道路的时间。曙光……或许真的在那一边,虽然依旧微弱。”
董事会的决议,如同一道虽然不够坚固、却终于立起的堤坝,暂时挡住了“凤凰基金”资本洪流直接冲垮一切的势头。时间,这最宝贵的资源,被艰难地争夺回来了一小块。
而真正的决战,将在延长的这段时间里,在资本、技术、人心的多重战场上,继续残酷地进行。但至少,黑夜不再是无边无际,天边,已经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寒意的曦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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