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被极夜的严寒彻底吞噬,曾经的沧海桑田尽数化作寸草不生的荒漠。天地间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漆黑,连星光都被冻得黯淡无光,狂风卷着细碎的冰碴与沙砾,在死寂的荒原上呼啸而过,刮过嶙峋的岩石骨架时,发出呜咽般的哀鸣,像是这颗星球最后的喘息。
厚厚的冰层之下,掩埋着文明的残骸。锈蚀的机甲骨架半露在冰沙里,断裂的高楼只剩半截焦黑的躯干,在寒风中摇摇欲坠。曾经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都被碾成了荒漠里的尘埃,连风都带不走。冰原上没有一丝活气,没有飞鸟掠过的痕迹,没有虫豸爬行的声响,只有无边无际的苍凉,漫过冰封的陆地,漫过死寂的洋面,将这颗星球裹成一座冰冷的坟墓,在漆黑的宇宙里静静蛰伏,等待着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冰雪消融的黎明。
那些深埋在冰层下的罪恶,也一并被这无边的寒冷封存。陈小山的野心,蒋副基地长的背叛,乔镇令与谭振海的助纣为虐,还有那些被屠杀的矿工、被践踏的生命,都随着冻土的凝结,沉进了这颗星球的骨髓里。没有墓碑,没有控诉,连残存的血腥味都被冻成了冰碴,风一吹,便散得无影无踪。
罪恶被掩盖在这片冰冻的荒漠里,像从未发生过一样。只有冰层下偶尔传来的金属锈蚀声,像是亡魂在低泣,却很快被狂风吞没,连一丝回响都留不下。
云城的小楼里,唐晓陷在柔软的被褥中,意识像被泡在浓稠的雾霭里,被一个黏腻的梦魇牢牢缠住,挣不脱,散不去。
窗外是空中城邦朦胧的微光,像浮在宇宙里的一捧星尘,明明灭灭间看不真切。可她的耳畔,却无端漾起一阵来自宇宙深处的音乐。那旋律清冽得像冰魄,又缠绵得像星云的絮语,像是把星子碾碎成了亿万缕流光,携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力,丝丝缕缕、若有若无地钻进她的脑海里。
云城在变大,无声无息地、漫无边界地变大。它像一朵正在缓缓舒展的星云,将周遭的微光都裹进自己的轮廓里,直至彻底蜕变成一颗独立的星体——云城星。而官方的消息,在幸存者间传递。他们发现了云城星,正在将地球上寻到的一切尚存生机的造物,尽数转移上去:挣扎求生的幸存者,冻土下侥幸抽芽的植物,冰层裂隙里苟活的动物,都被小心翼翼地搬运,成了这座新生星体的新住民。
唐晓翻出那本空白的笔记本,封皮被摩挲得发了毛,边角也褪了色。内页还剩最后一页,依旧干净得没有一丝墨迹,像一枕尘封多年、从未被惊扰的旧梦。她指尖微凝,心念一动,逼出一滴泛着淡淡紫光的血液。血珠悬在指尖,莹润剔透得像颗淬了月华的晶石,她凝了凝神,任由那点紫光轻轻坠落在笔记本的扉页上。
刹那间,淡紫色的光晕猛地从纸页间漾开,像一圈圈涟漪在空气中扩散,将整间屋子都染成了柔和的紫晕。下一秒,那滴紫光骤然炸开,细碎的光点沿着笔记本的书脊蜿蜒游走,原本空白的纸页上,竟有淡金色的纹路破土而出,像藤蔓般疯长。唐晓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那些纹路交织缠绕,最终在最后一页的正中央,凝成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繁复又古老的符号。
符号亮起的瞬间,一股极淡的、带着岁月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笔记本开始微微震颤,封皮上那些被摩挲出的毛边,竟在紫光的笼罩下,一点点变得平整。这次没有字体出现,封皮和内页化作光点扩散开来,一缕极轻极淡的栀子花香,悄然漫开,萦绕在鼻尖,带着几分熟悉的温柔,像是某个人留在岁月里的叹息。
唐晓的意识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她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操控着云城星绕着死寂的地球飞了一圈又一圈。那颗被冰封的蓝色星球,在舷窗外缩成一枚黯淡的光点,而那座从A市凭空消失的七层地下城堡,依旧杳无踪迹。她心里清楚,用不了多久,随着云城星无休止地扩张,它会挣脱此刻的轨迹,拥有属于自己的运行规律。那时,它不会再围着地球打转,而是会载着所有幸存者,飘向茫茫宇宙的深处,再也不回头。
她的指尖微微蜷缩,身体里有一股莫名的冲动在叫嚣,想要循着那缕清冽缠绵的宇宙旋律狂奔而去。可就在这个念头破土的刹那,眼前猛地浮现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洞口。那洞口像是凭空撕裂的一道伤疤,与音乐的源头精准重叠,边缘翻涌着混沌的黑雾,活脱脱一张蛰伏的巨兽之口,正无声地喘息着,等猎物主动坠落。
唐晓的意识僵在原地,想动,却被一股刺骨的寒意攥住了四肢百骸,连指尖都不敢再往前伸一寸。
刺啦——
唐晓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刚才那瞬间,她竟恍惚觉得,偌大的云城星要被横冲直撞的宇宙碎片撞得四分五裂,连带着她的意识,都要被撕成一缕缕飘散的星屑。
她撑着床沿坐起身,视线还带着似梦非梦残留的模糊,睫毛上凝着一层薄薄的湿意,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清澈又狡黠的眸子。
是秋宁。
那个总爱穿着狐狸皮、模样不过五六岁的机器人女孩,正安静地站在床前。而那声划破云城的金属震颤,正是她用指尖模拟出来的。
唐晓掏了掏耳朵,长舒一口气,算是虚惊一场。她顺着秋宁的目光缓缓看去——
是那座她被困了整整四年的七层地下城堡。
灰黑色的特殊材质墙体,刻着她再熟悉不过的斑驳纹路,每一道刻痕里,都藏着她那4年岁月里的日与夜。她找了不知多久、以为早已湮灭在地球冰封里的地下城堡,竟穿过时空黑洞,飘然出现在云城星的腹地。
城堡厚重的大门正缓缓向内开启,发出低沉的嗡鸣。两道熟悉得刻进骨髓的身影,逆着门内透出的微光,从深邃的廊道里缓步走了出来。
唐晓的喉咙猛地一哽,千言万语像被堵住的潮水般涌到胸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踉跄着站起身,朝着那两道身影不顾一切地飞奔过去,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滚落,滴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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