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选择了其他某个防御相对薄弱的普通地段，发动不计代价的猛攻呢？
到时候，缺乏足够火炮支援的该地段守军，很可能独木难支，防线真被撕开缺口，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二人是北线防务的实际负责人，每一步决策都关系到千里防线的安危和成千上万将士的性命，不能不慎之又慎。
是稳妥起见，按照原计划，将火炮相对均匀地加强到整条防线的关键节点和薄弱处，以稳守为主？还是冒险一搏，采纳曹变蛟的主动诱敌、集中歼敌之策？
张令看出了两位总兵的犹豫，他沉吟片刻，开口问道：“王总兵，冯总兵，我先问一句，这几处特意留出的通道，具体有几处？其规模、地形，差异如何？”
王自九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答道：“共有四处，分别对应以往与乌拉特部、喀喇沁部、鄂尔多斯部、土默特部的交易路线。
其中，鄂尔多斯部和土默特部这两处，因为部落较大，交易频繁，因此通道也较为宽阔，地形也最平坦，利于大部队行动。
乌拉特部和喀喇沁部规模较小，对应的两处则规模较小，道路相对狭窄。”
张令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缓缓道：“既然如此，末将有个折中之策，或许可供二位总兵参详。”
冯、王二人同时看向他：“张总兵请讲。”
张令走到图前，指着那四处标记：“曹参将之策，关键在于集中火力，于预设战场给予敌决定性打击，但将一千三百门火炮集中于四处，确实过于冒险，也易被敌察觉异常，不如……我们放弃两处较小的通道。”
他手指点向代表乌拉特部和喀喇沁部通道的位置：“这两处，通道狭窄，地形不利大军展开，即便敌军来攻，规模也有限，难以达成重创其主力的战略目标。
我们不如弄假成真，即刻派兵民，开始在这两处真正挖掘深壕，设置重重障碍，将其彻底封锁！做出我们正在全面修补所有防线漏洞的姿态，这也能从侧面印证时间紧迫的信息。”
接着，他指向鄂尔多斯和土默特部对应的两处宽阔通道：“而这两处，才是我们真正的陷阱所在！它们本身规模大，地形好，符合敌军主力突破的期望。
我们将主要火力集中于此。每处预设阵地，秘密部署两百门火炮，精心伪装，严阵以待，如此，两处共用去四百门炮。”
他环视众人：“剩余九百门火炮，并非均匀分散到整条防线，而是由二位总兵根据各处防线的实际坚固程度、预估威胁大小，有重点地加强到其他可能存在风险的薄弱地段、重要支撑点、以及骑兵机动部队的预设支援阵地。
这样一来，即便多尔衮出于意料，猛攻其他地段，我们也有足够的炮兵力量进行支援和阻滞，不至于一触即溃，而我们的主要杀招和注意力，则牢牢盯在这两处最大的口袋上。”
张令的提议，巧妙地在集中歼敌和稳固防线之间找到了一个平衡点，既保留了诱敌深入的锋利獠牙，又没有完全放弃全身的甲胄。
冯文良和王自九听完，眼睛都亮了起来，脸上的凝重之色消散大半，这个方案，显然更符合他们作为防线统帅的稳健心态，也更具可操作性。
“妙！不愧是张总兵！”王自九抚掌赞叹，脸上最后一丝犹豫也一扫而空，“此策虚实相济，主次分明，既设下锋利陷阱，又未使全线露出破绽，完全可行！
我这就行文甘肃的练国事巡抚和宁夏的傅宗龙巡抚，请他们配合，先期调动防线后方各府县城防司的部分兵力，向防线整体靠拢，摆出全面增援、加固防线的架势。
至于鄂尔多斯和土默特这两处预设的口袋，等鱼儿开始真正注意这里之后，我们再陆续、悄悄地调动一些队伍过去，给他们一种我们正在弥补这个明显漏洞，但动作似乎有点慢，人手好像也不够的错觉！”
接下来的时间里，四位将领围在地图和炭盆边，就计划的每一个环节进行了深入细致的商讨，从兵力调动的路线、时间，到物资补给的安排，从通信联络的暗号，到前线指挥官的具体权限，事无巨细，逐一推敲。
屋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亲兵悄然进来添了两次炭，换了三次热茶，直到亥时初刻（九点十五分），一份相对完备的行动方案才初步确定下来。
为何冯文良和王自九最终会同意这个带有一定冒险性质的诱敌之策？
除了张令的折中方案确实降低了风险之外，更深层的原因在于，他们基于对敌我形势的判断，认为多尔衮选择强攻这几处通道的可能性极高，甚至可能是他唯一合理的选择。
这判断基于几个冷酷的现实：
首先是后勤，这是套在多尔衮脖子上的最紧枷锁，清廷不像大夏，已经建立了初步的近代国家动员和后勤体系。
多尔衮南来，所依赖的粮草、马料、器械，主要靠归附的漠南蒙古诸部贡献和沿途采集。
几万大军，人吃马嚼，每日消耗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如果选择全线压上，分散兵力在漫长的防线上寻找机会，那么仅仅依靠防线附近那几个部落的产出，根本无法长久维持。
若要从更遥远的后方部落长途转运物资，沿途损耗巨大，效率低下，且会严重拖累这些部落自身的生存，极易引发不满甚至反抗。
因此，时间是多尔衮最大的敌人，战局瞬息万变，他拖不起。
其次，是政治与人心，清廷在漠南的统治，建立在武力威慑和利益分配之上，并非铁板一块。
察哈尔部投效大夏后，设立察哈尔府，部众生活明显改善的消息，早已在草原上流传，此战，清廷若胜，自然能巩固权威，但若毫无进展，甚至损兵折将，那些依附的部落难免人心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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