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电梯，穿过酒店金碧辉煌却略显冷清的大堂，两人踏入深夜微凉的空气中。
街道空旷，只有零星车辆驶过，与不久前的宴会喧嚣形成鲜明对比。一种微妙的、不知该如何继续相处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星陨习惯性迈向停车的方向，脚步沉稳。
江南却慢了半拍，眼睛瞟向与停车场相反的、城市某个隐约传来烟火气的方向，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面一颗小石子。
最终还是江南先绷不住了，他清了清嗓子，用那种试图显得自然、实则有点突兀的语气开口：
“那个……老大，”他挠了挠头，目光飘忽，“您军务繁忙，就先回吧？我这边……还有点‘私事’要处理。”
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补充道
“估摸着这个点，夜市早市都开张好一会儿了，再不去，好的摊位该被抢光了……” (；一_一)
星陨脚步一顿，转过身，眉峰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看着江南，仿佛在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了。
“夜市？”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荒谬的平静
“暗夜军预备队的集训通知已经下发，最迟后天凌晨集结。刚刚结束一场意图不明的私下接触。这种时候……”
他顿了顿，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词
“你告诉我，你要去摆地摊？”
江南被他看得有点心虚，脖子缩了缩，但随即又挺起胸膛，努力摆出理直气壮的样子
“这不冲突嘛！训练归训练，生活归生活！我得挣钱吃饭啊！”
他掰着手指头数
“摊位费、材料成本、新品研发资金、万一城管来了跑路的鞋底磨损费……哪样不要钱？” (｀?′)Ψ
他偷瞄了一眼星陨没什么表情的脸，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嘟囔
“雪雪姐和大狼灭她们是给，但那是她们的，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总不能一直靠她们接济吧？自己挣的，花着踏实。”
这话说得倒是认真了几分，透着一股子执拗的独立。
星陨沉默了，没有立刻反驳或训斥。
他只是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廉价卫衣、努力装出一副“社会我南哥”模样，实则眼底还残留着之前情绪冲击痕迹的少年。
夜市喧嚣的烟火气，劈砖吆喝的市井生活，似乎与暗夜军的铁血纪律、异能者的隐秘世界格格不入。
但……这确实是江南。是他记忆里某个影子会干出来的事，也是眼前这个真实少年正在坚持的生活。
忽然，星陨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却被自己长期忽略的事情，冷峻的脸上罕见地掠过一丝近乎懊恼的恍然。
（靠……这些日子只顾着处理兽潮后续、总部事务、钟家寿宴还有这小子身上的麻烦，竟然把最基础的事情给忘了……）
他内心少有的爆了句粗口
（算了……不惦记着那点摊位生意，整天琢磨着怎么搞钱的江南，还能是我认识的那个……混小子吗？）
虽然，眼前的少年并非他记忆中故人的完全复刻，但某些核心的特质，却如出一辙地闪耀着，包括那份该死的、让人头疼又莫名心软的执着和……穷酸
想到那个名字——江不凡，星陨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暗流。
他忽然开口，打断了江南还在盘算“今晚烤冷面要不要加双倍芝士”的思绪，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问出了一个让江南瞬间石化的问题：
“需要多少启动资金？”
江南：“……？？？” Σ(っ°Д°；)っ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甚至下意识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星陨之前的精神传音震出了幻听。
“老……老大？”江南的声音都变调了，他小心翼翼地、一字一顿地问，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你要给我……零花钱？？？” (⊙?⊙)？
他脸上的表情混杂着难以置信、惊悚、以及一丝“这人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的怀疑，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星陨，仿佛想从他脸上盯出一朵花来。
星陨被他这副见鬼似的表情看得有些不自在，眉头微蹙，语气却没什么变化
“一直看着我做什么。身为暗夜军总指挥，给下属——尤其是未成年的、经济未独立的下属——提供必要的生活保障和训练支持，有什么问题？”
他甚至还一本正经地补充了一句，试图让这个举动显得更“官方”一些：“你可以理解为……预支津贴，或者特殊人才补助。”
江南依旧没回过神来，cpU都快干烧了。
暗夜军总司给他发零花钱？预支津贴？特殊人才补助？这理由怎么听怎么扯淡啊！
他一个还没正式入编、甚至差点因为“异常”被密切监视的预备役，算什么“特殊人才”？这补助的门槛是不是也太低了点？
但……钱是真的香啊！
江南的眼神从震惊茫然，逐渐转变为一种混合着警惕、探究和跃跃欲试的复杂光芒。
他上下打量着星陨，试图从对方那张万年冰山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开玩笑或者别有用心的痕迹。
“老大……”江南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试探性地问，眼睛亮得惊人
“你……该不会是想用金钱腐蚀我坚定的意志，让我对你唯命是从，然后趁机套取我身上的...” 他边说边做出一个双手抱胸的防卫姿势，但眼神里的期待几乎要溢出来。(???)?
星陨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看着江南那副“我很警惕但我真的很想要钱”的纠结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头疼，又有点……好笑？
“你的意志有多‘坚定’，我暂时没看出来。”星陨淡淡地说，目光扫过江南那身地摊货卫衣，“至于腐蚀……就你那个夜市摊位的盈利水平，我觉得可能用不上这么‘高级’的手段。”
江南：“……”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不要算了。”星陨作势要走。
“要要要！当然要！”
江南瞬间破功，一个箭步窜到星陨旁边，脸上堆起谄媚（自以为）的笑容
“老大您真是体恤下属，爱兵如子，明察秋毫，知道小弟我囊中羞涩！那个……补助额度……大概有多少？” 他搓着手，眼睛变成了星星状。(☆▽☆)
星陨停下脚步，看着他那副财迷样，沉默了几秒，然后报出一个数字。
江南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更圆了：“多……多少？！老大你确定没多说一个零？！” 那数额，足够他把夜市半条街的摊位都盘下来，还能每天吃烤冷面加十份芝士不重样！
“嫌多？”星陨挑眉。
“不不不！不多不多！刚刚好！谢谢老大！老大英明！老大万岁！”
江南忙不迭地点头，生怕星陨反悔，差点就想当场给星陨表演一个原地后空翻以示感谢
“那……怎么给？现金？转账？还是直接打到我夜市专用收款码上？” 他已经开始考虑这笔巨款的用途了。
星陨看着他兴奋得快要冒泡的样子，眼底深处那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温和一闪而逝。
他拿出一个造型简洁的黑色金属卡片，递给江南
“用这个。不记名账户，额度就是刚才说的数。消费记录我会收到，别乱花。”
江南双手接过那张冰凉的黑卡，感觉像是接住了全世界。
他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卡片光滑的表面，又对着路灯看了又看，嘴里念念有词
“乖乖……这就是传说中的‘零花钱卡’吗……感觉人生到达了巅峰……” (??????)??
兴奋过后，他忽然又抬起头，看向星陨，表情难得认真了一瞬
“老大，谢了。真的。” 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这份……意料之外的关照。尽管这关照背后，可能依旧缠绕着“山猫”的阴影、父亲的谜团和他自身的“异常”，但此刻，他愿意先收下这份善意。
星陨移开目光，看向远处依稀可见的夜市灯火，声音低沉：“记得后天凌晨的集结。别迟到。还有……”他顿了顿，“摆摊的时候，注意安全。有事，用我给你的通讯器。”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朝着越野车的方向走去，背影很快融入夜色。
江南握着那张还带着星陨掌心余温的黑卡，站在原地，看着星陨消失的方向，又回头望向夜市隐约的喧嚣。深夜的风吹过，带来食物隐约的香气。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
“嘿！今晚，南神请客！烤冷面管够，加双倍芝士，不，十倍！”
他吹了声口哨，将黑卡小心收好，双手插兜，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着那片属于他的、烟火缭绕的战场，晃晃悠悠地走去。
危机尚未解除，训练即将开始，秘密依旧盘踞。但此刻，口袋里沉甸甸的黑卡和前方飘来的食物香气，让他觉得，这个夜晚，似乎也不算太坏。
而星陨坐在驶离的越野车里，看着后视镜中那个逐渐变小、却异常明亮的、奔向夜市的身影，冷硬的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毫米。
或许，让他暂时停留在那片熟悉的、充满生机的喧嚣里，也是一种保护。
至于那张卡里的钱……就当是，给故人之子，以及这个让他看到某种熟悉倔强眼神的少年，一点微不足道的“投资”吧。
夜色温柔，星光隐匿，人间烟火正浓。各自的道路，仍在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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