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段,地铁里的人不算太多。
他们找到一节相对空旷的车厢坐下。
花雨玩累了,上车没多久,就靠在时雨身上,眼皮开始打架。
时雨也感觉有些疲惫,轻轻揽着花雨,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没过多久,两人都呼吸均匀地睡着了。花雨的小脑袋靠在时雨肩头,时雨的头也微微歪向车窗,银色的长发和浅棕色的羊角辫依偎在一起,画面安宁美好。
籽程坐在她们对面,看着这一幕,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悄悄拿出手机,调成静音,对着熟睡的两人,拍下了一张照片。
然后,他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刘洛河,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如梦似幻般的感慨:“洛河,你说……这样的日子,如果能一直持续下去,该有多好啊。”
他的语气里,有向往,有温柔,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深埋的忧虑和无奈。
刘洛河的目光也从对面两人身上收回,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被夕阳镀上金边的城市剪影上。
车厢内的光线有些昏暗,映着他沉静的侧脸。
他没有立刻回答。
这样平静、温暖、充满了琐碎欢笑和陪伴的日子……确实美好得近乎虚幻。
是他过去从未敢奢望,如今却悄然握在手中的珍宝。
他也想抓住,也想一直这样下去。
“是啊。”他最终轻声开口,声音在车轮与轨道的摩擦声中几不可闻,“应该……会很美好。”
只是,“应该”二字背后,是他比谁都清楚的现实: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身上背负的东西,他们即将面对的阴影,都注定了这条路不会永远平坦,这样的宁静也随时可能被打破。
籽程听出了他话里未尽的含义,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许无奈,但更多的是坚定。
他没再说什么,也靠向椅背,闭上了眼睛养神。
刘洛河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陈炎和沈歌在小群里发的消息。
两人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明天去哪里进行“恢复性训练”兼“假期加练”,并@他,问他去不去。
刘洛河想了一下,明天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安排。
他简单回了个“去”,并附上了一个默认的集合时间和地点选项。
刚回完消息,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不是来自外界的危险预警,而是一种……环境上的细微异样。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视车厢。
这节车厢,似乎……太安静了。除了他们四个,竟然没有其他乘客?现在是晚高峰刚过,虽然不是最拥挤的时候,但也不至于整节车厢都空着。
而且,车厢连接处的门,不知何时关上了?他记得刚才好像不是这样的。
几乎就在他念头升起的同一时刻,车厢顶部的照明灯,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不是那种电压不稳的常见闪烁,而是一种非常短暂、近乎错觉的明暗变化,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干扰了一瞬。
刘洛河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坐在旁边的籽程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锐利,没有丝毫睡意。
他也察觉到了异常。
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无需言语,已经明白了对方的警惕。
刘洛河和籽程同时站起身。
籽程动作极快,一步跨到熟睡的时雨和花雨身前,身体微侧,将她们挡在身后。
他的周身,一层淡金色的、半透明的能量护盾悄然浮现,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他自己和身后的两人笼罩在内。
护盾的光芒很内敛,但在略显昏暗的车厢里依旧清晰可见。
刘洛河则向前迈出一步,站在了籽程的侧前方,面对着车厢空旷的另一端。
他的右手自然垂在身侧,但指尖微动,一柄通体漆黑、造型简约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长刀——「终焉」,如同从阴影中凝结而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手中。
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地铁行驶时与轨道摩擦产生的规律轰鸣,此刻听在耳中,却像是某种压抑的、不断逼近的倒计时。
是谁?
目的是什么?
刘洛河大脑飞速运转。
他们在摩登市内,今天只是普通出行,没有显露出任何异常或携带贵重物品。
难道是随机袭击?
或者……是冲着他们个人来的?
“源点”?
这个念头让刘洛河的心沉了一下。
如果真是“源点”,那他们的胆子未免太大了。
在摩登市内,在公共交通工具上动手,一旦被发现,将面对的是整个城市防卫力量和学院的怒火。
即便他们是疯子,也该知道这其中的风险和代价。
但如果不是“源点”,又会是谁?他们近期似乎没有得罪过其他人……除了“源点”。
籽程尝试唤醒时雨和花雨,轻轻摇晃她们的肩膀,低声呼唤名字。
但两人毫无反应,睡得异常深沉,甚至连呼吸节奏都没有改变。
“是迷药或者精神暗示,通过通风系统或者别的途径。”籽程声音低沉而冷静,快速判断,“药效很强,专门针对普通人和低阶能力者。她们暂时安全,但叫不醒。”
刘洛河点了下头,目光依旧锁定前方空荡荡的车厢,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传入籽程耳中:“你先带她们去隔壁车厢,尝试联系外界或者启动紧急制动。这里交给我。”
籽程立刻看向他。
此刻的刘洛河,侧脸线条在昏暗光线中显得格外冷硬。
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那种带着距离感的平静,而是一种彻底的、仿佛能将一切都冻结的冰冷。
更深处,似乎还翻涌着某种近乎“虚无”的东西,那是只有面对真正的、需要彻底排除的威胁时,才会显露出的状态。
籽程毫不怀疑刘洛河的实力。
他们并肩作战过,深知这个看似冷淡的少年体内蕴藏着多么惊人的力量和战斗本能。
但是,将同伴(尤其是毫无反抗之力的时雨和花雨)带离危险区域,确保她们的安全,同样是他作为兄长和同伴的责任。
他只犹豫了一瞬。
“小心。”籽程的声音很轻,但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坚持住,我马上回来。”
说完,他不再耽搁。
淡金色护盾的光芒微微扩张,将时雨和花雨完全包裹。
他一手一个,将两人稳稳抱起——时雨被他横抱在胸前,花雨则被他用特殊的手法固定在身侧。
他的动作迅捷却不失平稳,转身就朝着最近的车厢连接门走去。
就在籽程的手即将触碰到车门按钮的刹那——
“嗤啦!”
车厢内所有的照明灯,在同一瞬间,彻底熄灭!
绝对的黑暗降临,只有地铁窗外飞速掠过的隧道墙壁上零星的反光标记,提供着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光源,勾勒出车厢内模糊扭曲的轮廓。
这黑暗持续了不到两秒。
“啪!”
灯光再次亮起。
但光线似乎比之前更加惨白、冰冷。
而车厢内的景象,已然不同。
在刘洛河前方大约十米处,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板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四个人。
他们清一色穿着黑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黑色的口罩严实地捂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双冰冷的、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四个人高矮胖瘦略有差异,但站立的姿势都透着一股经过严格训练的、如同机械般的协调感。
他们手中都握着武器:一人持狭长的武士刀,一人反握双匕,一人拿着带有倒刺的短棍,最后一人手中则是两把造型奇特的、仿佛由黑色金属丝编织而成的钩爪。
没有杀气外泄,没有能量剧烈波动。他们就像四个突然出现的、没有生命的剪影,沉默地站在那里,却带来了比任何咆哮怒吼都更沉重的压迫感。
目标明确——就是他们。
籽程已经成功打开了车厢连接门,抱着时雨和花雨闪身进入了隔壁车厢。
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锁死。
他将两人小心放在相对安全的角落,用自己的护盾暂时笼罩,然后迅速拿出手机,尝试拨号,同时目光焦急地透过门上的小窗,看向隔壁车厢。
刘洛河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车厢中央,面对着四个来意不善的蒙面袭击者。
他缓缓抬起手中的「终焉」,刀尖斜指向地。
就在他抬刀的瞬间,一股无形无质、却冰冷刺骨到极致的“气息”,以他为中心,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这不是杀气,也不是普通的能量威压。
这是「终焉」本身蕴含的、某种接近“规则”或“概念”层面的力量——对“终结”、“寂灭”、“虚无”的微弱映射。
刘洛河在之前的摸索中发现,「终焉」可以有限度地释放这种气息,影响一定范围内的生物精神,带来深层次的寒意与恐惧,甚至干扰能量运行。
但释放范围和强度需要精准控制,否则会无差别影响到友军和无关者。
此刻,他将这种气息的释放,精准地限定在了自己所在的这节车厢之内。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温度,光线都似乎黯淡了几分。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终极消亡”的恐惧,悄无声息地钻入那四个蒙面人的心底,试图瓦解他们的战意。
那四人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
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更加冰冷的、仿佛被触动了某种开关的锐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们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手中那把不起眼的黑刀,竟能散发出如此诡异而危险的“势”。
但,没有一个人后退。他们的脚步甚至同时微微调整,形成了更利于合击与封锁的站位。
刘洛河看着眼前这四个沉默如铁、训练有素的不速之客,心底最后一点因为被打扰了珍贵日常而升起的烦躁,也彻底化为了冰冷的决意。
他真的很想问一句:
就不能……让他好好地休息一天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那么,就用手中之刀,来获取片刻的安宁吧。
他手腕微转,「终焉」漆黑的刀身上,似乎有更深的幽光一闪而逝。
战斗,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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