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香在指尖萦绕未散。
林风将最后一炉凝魂丹封入玉盒。
扣紧匣盖的动作干脆利落。
他起身推窗。
城西街巷已在眼前。
阳光斜切过屋檐,照在青石板上泛出微白。
他未多看一眼。
转身出门。
三炉丹药稳置袖袋。
步伐沉稳穿行主道。
人流渐稀,楼宇低矮,坊市招牌由金漆转为墨书,已入城西旧区。
前方拐角处,一块乌木匾额悬于半空,刻着“苏记药材”四字。
笔锋内敛,却隐有灵纹流转——这是苏家分支商铺的标识。
林风步入店内。
柜台后站着一名中年妇人。
面覆轻纱,只露一双清冷眸子。
她正低头核对账册,听见脚步声抬眼看来。
目光在林风衣袍上一扫,未见铭牌,神情微凝。
“来交任务?”她问,声音平直无波。
“黄七。”林风递出三枚玉盒,“三炉凝魂丹,按时送达。”
妇人开启封印,逐一查验。
丹气溢出,清润不浊,成色稳定。
她指尖划过丹丸表面,察觉其中两炉带有细微螺旋纹路,瞳孔微缩。
随即压下异色,合上盒盖。
“货验过了。”她取出一枚储物戒,注入灵力,“报酬在此,可取走。”
林风未接。
“贵府近日大量收购净心莲,是否与少爷病情有关?”他语气平淡,如寻常询问,“可有请主家医师前来诊治?”
妇人动作顿住。
她缓缓抬头,目光如针:“此事非你该问。”
“只是关心药材去向。”林风神色不动,“炼丹之人,也怕药不对症。”
“我们只奉命办事。”她收回储物戒,语气转冷,“主家自有安排,外人不必揣测。”
林风沉默片刻。
从袖中取出一枚额外丹药,置于柜台:“烦请转交病者,或可安神。”
妇人盯着那枚丹药,许久未动。
终于伸手收下,放入抽屉,锁闭禁制。
“主家小姐尚未归来。”她忽然开口,语调依旧平稳,却似有意透露,“一切等她到了再说。”
林风眸光微动。
苏灵儿还未到帝都?
他面上不显,只点头:“明白了。”
转身离去前,他余光扫过店内陈设。
货架规整,药柜封闭严密,唯有柜台右角一张信笺残片被压在镇纸下。
边缘焦黄,似经火燎。
他并未停留。
脚步踏出店门,身影融入街角人流。
巷尾幽深。
林风转入一处背光夹道,靠墙驻足。
他闭目。
体内混沌熔炉悄然运转,神念如丝逆向回溯。
一丝极淡的香气自记忆中浮现——方才那张残笺之上,沾有熏香,气息古老,带着松脂与沉木混合的冷意,尾韵微苦。
这是苏家内部紧急传讯专用的“寒檀引”。
此香仅在重大变故时启用,且需族老亲自点燃。
若非主家生乱,绝不会流入分支据点。
他睁开眼,眉心微蹙。
苏灵儿未至,主家已有异动。
是行程延误?还是途中受阻?亦或……主家本身已出问题?
正欲再探,巷口人影晃动。
两名佩刀护卫并肩而行。
腰间令牌刻有“苏”字暗纹,步伐整齐,目光扫视两侧门户。
其中一人经过商铺门口时,低声与掌柜说了句什么,妇人点头,递出一张折叠信纸。
林风立即收敛气息,缓步穿出巷口,如普通学员般低头前行,未引起注意。
他继续向西。
穿过三条窄街,抵达旧坊边缘。
此处楼宇破败,墙皮剥落,偶有摊贩支起布席,贩卖残符、废鼎、劣质丹药。
空气混杂着霉味与药渣腐气,巡城傀儡极少涉足。
他在一处不起眼的药摊前停下。
摊主是个独眼老者。
左眼蒙着黑布,右手枯瘦如柴,正用铁钳翻动一锅发绿的药膏。
他抬头看向林风,浑浊右眼微微眯起。
“卖丹?”声音沙哑。
林风取出一炉凝魂丹,放于摊面:“低价出手,纯度四品上。”
老者未接,只用鼻尖轻嗅,又以指腹捻了点药粉搓开,点头:“成色不错。给三十上品元石。”
“四十。”
“三十五,不还价。”
“成交。”
元石交接,林风未走。
压低声音:“若有苏家主系人员出入,烦请留意。”
老者眼神一滞,随即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你在找谁?”
“一个名字叫苏灵儿的人。”
“哦?”老者慢悠悠将丹药收进木箱,“那位大小姐……还没到呢。听说路上出了点事,车队折返了。”
林风心头一沉。
“什么事?”
“不清楚。”老者摇头,“但三天前,北境快马送了一封密函到主家,当晚就有三队暗卫出动,方向是苍脊古道。”
林风记下信息。
递上一枚元石作定金:“若见到她,或有任何动静,请设法通知我。”
老者收下元石,轻轻敲了敲木箱:“我会留心。”
林风转身离开,沿街缓行。
前方巷道愈发破败。
墙面斑驳,雨水侵蚀出纵横沟壑。
他脚步渐缓,目光落在尽头一面断墙上。
那里刻着一道极细的弧形划痕。
深约半寸,两端收势锐利,像是用利器瞬间划出。
痕迹虽旧,却被刻意保留,周围无其他涂鸦覆盖。
是他与影纱约定的“安全标记”。
影纱已来过这里。
她为何现身城西?是追踪末日教派线索,还是……也在寻找苏家的消息?
林风站在墙前,未触碰标记,也未留下回应。
他只是静静看着那道弧线,仿佛能从中读出某种无声警示。
片刻后,他抬手,将袖中一枚断裂罗盘的碎片握紧。
血珠早已干涸,裂纹却比昨日更深。
他感知到,那裂纹正缓慢延伸,如同某种共鸣正在逼近。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钟声。
九响,低沉悠远,自皇城方向扩散。
这是每日例行的禁空警报,宣告高阶武者不得擅自腾空飞行。
但今日钟声落罢,街面骤然安静,连摊贩都收摊入屋,门窗紧闭。
林风抬头。
天空无云,阳光依旧明亮。
可就在那一瞬,他体内的混沌熔炉突然轻微震颤,仿佛感应到某种无形波动扫过全城。
不是元力探测,也不是监察阵列启动。
更像是……某种精神层面的扫描。
他立刻封闭六识,运转《噬空真解》,将自身气息压缩至极限。
与此同时,熔炉反向吞噬那股扫过的波动残余,试图解析来源。
一丝极淡的记忆碎片浮现:水波荡漾,黑潭深处,隐约有一双眼睛睁开。
林风猛然睁眼。
他低头看向掌心。
断裂罗盘的裂纹中,竟渗出一滴鲜红血珠,顺着铜边缓缓滑落。
血珠坠地,砸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啪”声。
阳光照在那滴血上,殷红刺目。
林风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血迹。
温度尚存,却不带任何生机。
这血不属于活人,也不属于寻常妖兽。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北方。
苍脊古道横贯北境,沿途荒芜,终年雾锁,唯有黑水潭一带常年有异象发生。
传说潭底埋着上古封印,每逢月蚀之夜,水中有影浮动,似人非人。
如今苏家密令调动暗卫,影纱现身城西,再加上这诡异钟声与精神扫描……所有线索都隐隐指向那个地方。
他心中已有判断。
苏灵儿未至,并非延误,而是被迫折返。
或许她的队伍遭遇了不可抗力,甚至可能已被截杀。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真正让他警惕的是那股精神波动。
那种扫描方式,极像失传已久的“窥神术”,曾为上古邪修所用,可探查灵魂印记,定位特定血脉之人。
若真是此术重现,说明有人在追捕拥有特殊血统的目标——比如苏家嫡女。
林风攥紧罗盘碎片。
这件信物是他三年前从影纱手中所得,据说与她的过去有关。
每当危机临近,裂纹便会加深,血迹浮现,如同预警。
而现在,它再次示警。
他必须尽快掌握更多情报。
前方不远处有个茶棚,搭在塌了半边的屋檐下。
几张粗木桌旁坐着几个穿着粗布衣的药农,正低声交谈。
林风走过去,在角落坐下。
伙计端来一碗粗茶,他扔出一枚铜钱,不动声色听着邻桌对话。
“今年净心莲难采啊。”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汉叹气,“往年还能在浅滩捞几株,现在深水区都不敢进。”
“可不是。”另一人接口,“前两天李三下去采药,上来就疯了,嘴里一直念叨‘眼睛在看我’,当晚就吊死在自家房梁上。”
“黑水潭最近邪乎得很。”第三人压低声音,“夜里常有哭声,还有人看见水面浮着人脸,一眨眼就没了。”
“听说苏家派人去了?带了好几个大夫和符师。”
“去了也没用。那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上个月一支商队路过,整队失踪,连尸首都找不到。”
林风默默听着。
这些细节与他掌握的信息完全吻合。
净心莲生长于黑水潭边缘,是治疗神魂损伤的圣药,也是凝魂丹的核心辅材之一。
苏家大量收购,本就异常,如今结合药农所述,显然他们是在为某种严重的神志病症做准备。
而能让苏家如此紧张的,除了苏灵儿,不会有第二人。
他喝尽碗中茶水,起身离开。
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一声咳嗽。
独眼老者不知何时跟了出来,手里提着个小布袋。
“刚才忘了说。”他把布袋塞进林风手里,“今天早上有个年轻女子路过这边,被人扶着,脸色很差,像是受伤了。她说自己姓苏。”
林风瞳孔一缩。
“她往哪个方向去?”
“东边,进了废弃的义庄。”老者顿了顿,“我没敢靠近。那边晚上闹鬼,白天都没人敢走。”
林风不再多问。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苏灵儿已经来了。
但她没有进入主宅,而是藏身于城西废墟之中。
这意味着她要么无法信任家族,要么……家族里已经有敌人。
他捏紧手中的布袋。
里面是一块烧焦的布片,边缘残留着淡淡的药香。
正是来自苏家侍女统一制式的裙角。
他抬头望天。
日头偏西,阴影拉长。
夜幕降临之前,他必须赶到义庄。
风拂过巷口,卷起尘土。
林风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曲折小径尽头。
而在城北某座隐秘庭院中,一名身穿黑袍的男子正跪伏于地。
面前香炉升起袅袅青烟,凝聚成一只竖瞳的形状。
“目标已入城。”他低声禀报,“寒檀引已触发,她藏在旧坊东区。”
香炉中的瞳孔微微收缩。
“很好。”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让‘祂’知道她的位置。”
话音落下,整座庭院陷入死寂。
唯有风穿过窗棂,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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