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栖古庭,这片与世无争、由巨大古树和缭绕雾气构成的宁静之地,此刻也迎来了刺鼻的硝烟与杀戮。
森林外围,一支上千人、装备着燃烧弹发射器和能量武器的精锐武装分队,正以战术队形快速而冷酷地穿越着古老密林。他们显然有备而来,对森林环境有一定了解,行进路线避开了最明显的天然陷阱。
“放!”
指挥官一声令下,数枚特制的燃烧弹拖着浓烟尾迹,尖啸着射入密林深处。
轰!轰!
炽白的高温火焰瞬间爆开,粘稠的燃烧剂附着在古木、藤蔓、苔藓上,疯狂蔓延!浓烟滚滚,热浪逼人。
“呃……啊……”
几声低沉、痛苦、仿佛木质纤维断裂的呻吟从火焰深处传来。几个刚刚被惊醒、试图移动身躯御敌的古老树妖,它们庞大而迟缓的躯体根本来不及从扎根了千百年的土地中完全拔出,那熊熊烈焰便已舔舐而上,将它们坚韧的树皮烧得噼啪作响,内部汁液被蒸腾,化作更浓的黑烟。它们徒劳地挥舞着着火的枝干,动作却越来越慢,最终在冲天火光中,化为焦黑的、依然维持着挣扎姿态的巨大炭柱,缓缓倾塌,震得大地微颤。
这些森林最古老的守护者,在现代化的纵火武器面前,显得如此脆弱而悲壮。
消息很快通过植物特有的感应网络,传到了古庭最深处,青木老祖本体所在的根系核心区域,也传到了那灼热的岩浆洞穴之中。
叮!
清脆而沉稳的最后一锤,落在通红的剑坯上,火星四溅。老金面无表情地取下钳子,将已然成型的长剑浸入旁边一桶泛着奇异光泽的淬火液中。
滋——!
白汽升腾。
待雾气散去,老金将长剑提起。剑身古拙,并无过多装饰,甚至有些地方还保留着锻造时的锤痕,但线条流畅,隐隐有暗红色的流光在剑脊内流转,仿佛封印着地心熔岩的狂暴力量。
老金看也没看,反手就将这柄刚刚出炉、还带着余温的长剑,递给了身旁早已穿戴整齐、气息沉凝如山的马保国。
“给你修好了。” 老金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简洁,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日常工作。
马保国伸出宽厚的手掌,稳稳接过长剑。指尖抚过冰凉的剑身,感受着内里蕴含的、与自己血脉隐隐共鸣的熟悉热力,他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憨厚或狡黠笑容的圆脸上,此刻只有一种深沉的平静。
“老伙计……” 他低声自语,指尖在靠近剑镡处一道几乎被磨平的旧伤痕上轻轻划过,“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用上你。”
他没有拭剑,没有试锋,只是手腕一转,将长剑随意地插在了腰间特制的皮质剑扣里,动作熟稔得如同呼吸。
老金则走到锻造台旁,弯腰,从一堆散落着边角料和未完成品的杂物中,提起了一柄与其说是工具、不如说是凶器的硕大锻锤。锤头呈暗金色,布满了常年敲击留下的凹痕,锤柄缠着磨损的兽皮。他掂了掂分量,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其扛在了肩上。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同时转身,迈着沉稳而决绝的步伐,向着岩浆溶洞那灼热通明的出口走去。
“等等!”
一个带着焦急的声音响起。马兰花从洞穴更深处快步追了出来。她脸上还沾着些晶石的粉末,目光迅速扫过老金打造的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除了零件,还有不少明显带有武器特征的半成品或失败品。
她似乎知道要找什么,很快便从角落里翻出了一把造型奇特的大刀。刀身宽阔,略带弧度,刀背厚实,刀锋却闪烁着幽幽寒光,刀柄处镶嵌着一颗温润的红色宝石。她双手握住刀柄,有些吃力地将其提了起来,然后快步追到两人身后。
马保国停下脚步,转过身。当他看到妻子手里提着那把明显不轻的大刀,看到她眼中那份决意时,眉头猛地皱起。
“你回去!” 马保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厉和不容置疑,甚至……有一丝压不住的怒气,“滚一边去!打仗拼命,是爷们儿的事!你凑什么热闹?!”
这大概是马保国第一次,用如此粗暴、近乎呵斥的语气对马兰花说话。
马兰花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吼得愣住了,提着刀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从决然变为错愕,眼圈瞬间就有些泛红。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争辩什么,但在丈夫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混合着担忧、急躁和某种更深沉恐惧的目光逼视下,最终只是用力咬了咬下唇,低下了头。
她默默地将大刀轻轻靠放在一旁的岩石上,发出“铿”的一声轻响。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丈夫那张因激动而微微涨红、又因强行压抑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用很轻、却异常清晰的声音说道:
“……那你们……多加小心。”
马保国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歉疚,有坚决,更多的是一种必须将她隔绝在危险之外的执拗。他最终只是重重地“嗯”了一声,再次转身,与扛着巨锤的老金一起,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洞口炽热的光亮,身影迅速融入那片代表外界厮杀与火焰的红光之中。
马兰花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地上那把孤零零的大刀,许久,才缓缓抬手,抹了一下眼角,然后默默转身,走向洞穴深处,走向那沸腾的岩浆池,走向阿金那沉默的“长眠”之地。
……
雾栖古庭边缘,古老的树木在热浪中枝叶卷曲。一群妖族聚集在此,大多是依赖森林生存的草木精灵和小妖,他们望着远方冲天而起的火光,听着树木燃烧的爆裂声和隐约的爆炸声,脸上写满了惊恐与无助。
马保国、老金,还有身形庞大、根系深扎大地的青木老祖,三人并排站在队伍最前方,如同三块历经风雨的磐石。
青木老祖苍老的声音如同古树摩挲,带着沉痛的怒火:“燃烧弹,定向纵火……他们这是专门冲着我们树族来的。要毁掉这片森林,毁掉我们的根。”
马保国望着那片迅速蔓延的火海,火光映在他圆润的脸上,忽明忽暗。他没有接青木的话,而是侧过头,看向身旁沉默如铁的老金,声音平静地问:“老金,你怕不怕?”
老金的目光从火海收回,落在自己肩上那柄巨大的锻锤上,锤头在火光下反射着暗沉的金红色光泽。他喉结动了动,吐出两个硬邦邦的字:
“不怕!”
马保国咧了咧嘴,似乎想笑,却又没笑出来。他抬手指向那火势最凶猛、隐约传来敌人推进脚步声的方向:“不怕?那你去,给老子开条道出来。”
老金转过头,用他那双常年被炉火熏烤、显得有些浑浊却异常锐利的眼睛盯着马保国,反问道:“你怎么不去?是不是……怕了?”
“怕?”马保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声音陡然拔高,在这压抑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突兀,“怕个鸟毛!”
他猛地一拍腰间那柄刚刚修复的古拙长剑,剑鞘发出嗡鸣。“咱们兄弟当年在迷雾谷,面对的是什么阵仗?今天这点阵仗,算个屁!”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别让躺着的那个……看扁了。”
“躺着的那个”——阿金。这个名字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两人之间炸响。
老金握着锤柄的手,指节微微发白。他不再说话,只是将肩上的巨锤缓缓放下,双手握住锤柄,横在身前。
马保国“锵”一声拔出了长剑。剑身暗红流光,仿佛活了过来,周围的空气温度都升高了几分。
两人对视一眼,那眼神里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悲壮告别,只有一种沉淀了万年的、无需言说的默契与信任。
下一秒——
“走!”
“杀!”
两声暴喝几乎同时响起!
马保国周身爆发出土黄色的厚重光芒,如同披上了一层岩石铠甲,手持烈焰长剑,化作一道厚重的黄红色流光!
老金则低吼一声,本就精悍的身躯肌肉贲张,血管如同老树根般凸起,抡起那柄比他整个人还大上一圈的巨锤,脚步踏地,震得周围泥土翻涌,如同人形凶兽般紧随其后!
一黄红,一暗金,两道身影,如同逆流而上的磐石与铁砧,向着那片吞噬森林、吞噬同胞的熊熊火海与未知强敌,义无反顾地、决绝地冲了进去!
青木老祖看着他们消失在火焰与浓烟中的背影,巨大的身躯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如同大地呜咽般的声响。后方森林里的一只只妖兽突然停下动作,向着声音的方向奔去。
赴死的勇气,有时候并不需要多么华丽的理由。可能只是为了不让沉睡的兄弟看扁,可能只是为了身后那片即将被焚毁的家园,也可能……只是为了对得起“兄弟”这两个字,在万年前就用血与火刻下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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