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的震动与低吟,如同一声穿越时空的、只为他响起的晨钟,在龙渊混乱的心湖中投下一枚沉重的定锚。前路何方?那扇由光带与波纹勾勒的“门”,其坐标所指的方位,在他凭借“新纪元”残留知识和自身模糊感知反复推算后,逐渐清晰——它指向西北,深入内陆腹地,一片在旧时代地图上被标注为高山与荒漠交界、人烟罕至的区域。
决意,在几个不眠之夜的煎熬后,艰难地成型。他要去找那扇“门”。不是为了逃避此间的痛苦与责任,而是为了追寻那枚玉佩——以及他自身存在——最根源的答案。他需要知道,自己是谁,从何而来,为何被抛掷于此,又肩负着怎样连自己都未能完全理解的使命。这片土地上的疮痍与生机,他见证了,也部分地融入了,但灵魂深处那份“异乡人”的疏离与关于“源头”的疑问,如同附骨之疽,无法靠漫游和见证来消除。
离开之前,他觉得,应该道个别。
不是向这片土地告别,土地无言,承载一切。而是向那几个为数不多的、在这个时代与他有过深刻交集、或许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尽管“朋友”这个词,对他这个来自冰冷未来的灵魂而言,依旧陌生而沉重。
他没有返回沿海基地的中心区域,那太过引人注目,也可能引发不必要的挽留或探究。他选择了一个更隐秘的方式。
三天后,傍晚。基地外围,靠近山脉的一处相对僻静、但视野开阔的小山坳。这里曾是早期的一个了望哨所,战后被废弃,但基本结构尚存。龙渊用大半天时间,简单清理了碎石,用收集来的干柴在避风处生起了一堆篝火。他从行囊里拿出珍藏的、最后一点相对“珍贵”的物资:一小包用盐仔细腌制过的风干肉(来自一次狩猎交换),几块耐储存的粗面饼,一小袋从荒野中搜集、经他辨认无毒的干果,甚至还有一小皮囊廉价的、本地土法酿造的浊酒(味道辛辣呛人,但足够“真实”)。
他没有邀请太多人。只通过一种只有他们几人知道的、极为隐蔽的渠道(利用基地边缘一个废弃的信箱,留下带有龙纹标记的炭笔画),传递了简短的信息:暮色时分,老地方,一叙。
最先到来的是苏木晴。她独自一人,穿着便于行动的旧制服,外面罩着一件御寒的深色外套。她的身影在渐浓的暮色中出现,步伐稳定,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疑惑。当她看到篝火旁那个裹着破旧黑袍、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清瘦风霜的身影时,脚步微微一顿,眼神复杂。
“老渊?”她走近,声音平静,但带着探询。
龙渊抬起头,火光在他脸上跳跃,映出一双比以往更加幽深、仿佛沉淀了无数时光碎片的眼睛。“苏指挥,请坐。”他指了指火堆对面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
苏木晴没有立刻坐下,而是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又看了看这简单却透着用心的“布置”。“你要走了。”她不是询问,而是陈述。她的直觉一向敏锐。
龙渊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这时,另两个身影也一前一后抵达。赵铁山将军依旧穿着常服,步伐沉稳,但卸下了白日的威严,眉宇间带着深思。陈教授则有些气喘吁吁,眼镜片上蒙着一层雾气,手里还下意识地抓着一个记录板,显然是从实验室直接赶来的。
“龙渊先生?”陈教授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惊喜和更多的好奇,“您留下的标记……发生了什么事?您的玉佩有新的发现?”他几乎是立刻就切入主题。
赵铁山则对龙渊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火堆和简单的食物,沉声道:“看来,是有要事相商,也是……告别?”
四人在篝火旁围坐。火光驱散了深秋傍晚的寒意,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龙渊将烤热的肉干和面饼分给大家,给每人倒了一小碗浊酒。酒气辛辣,但在这荒郊野外,却有种粗粝的真实感。
“感谢各位能来。”龙渊端起酒碗,声音低沉,“这或许,是我在这个时代,与诸位最后一次这样坐在一起。”
他顿了顿,迎着三人或平静、或探究、或担忧的目光,缓缓说道:“我决定离开基地,去更远的地方。不是漫游,而是……去一个地方。一个被这枚玉佩指引的地方。”
他将那块黑色玉佩放在掌心,并未激活它,只是让它在火光下显出温润的光泽。“在西北方向的深处,玉佩指示了一个坐标,一扇……‘门’的所在。我需要去找到它,弄明白它到底是什么,与我,与这一切,又有何关联。”
陈教授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身体前倾:“门?时空门?还是某种高维接口?玉佩给出的信息具体是什么形式?坐标精度如何?有没有关于能量特征或开启条件的提示?”他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充满了学者面对未知谜题时的狂热。
龙渊轻轻摇头:“信息很模糊,更多是一种……指向性的感知和破碎的画面。我无法回答您的所有问题。正因为未知,才必须亲往。”
赵铁山沉吟道:“西北深处……那里环境恶劣,末世后情况更加不明,可能存在未知的变异生物、恶劣气候,甚至残留的敌对势力。你独自前往,风险极大。是否需要支援?我们可以派一支精干的小队随行,至少提供保护和后勤。”
“不必了,赵将军。”龙渊拒绝得很干脆,声音里带着不容动摇的决绝,“这趟旅程,只能我一个人去。那‘门’涉及的力量和因果,可能超出我们当前的认知。人多,未必是好事,反而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变数。我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对这个时代的一种‘变量’,不能再增添更多不确定了。”
他看向赵铁山,目光真诚:“基地的重建,人类文明的复苏,这条道路漫长而艰难,但方向已经指明,基础正在夯实。您和苏指挥,还有陈教授,你们才是这条路上的中流砥柱。我的去留,对大局而言,影响微乎其微。”
苏木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龙渊,看着他眼中那从未有过的、混合了决绝、迷茫与一丝释然的光芒。她端起酒碗,喝了一小口,被辣得微微蹙眉,然后轻声问道:“找到那扇门之后呢?如果……真的有路可通,你会离开吗?离开这个时代?”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陈教授和赵铁山也停下了动作,看向龙渊。
龙渊沉默了很久,久到篝火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清晰。他望着跳跃的火焰,仿佛在看自己纷乱的前路。
“我不知道。”他最终诚实地说,声音有些沙哑,“也许那扇门后是彻底的虚无,也许是一条不归路,也许……是另一个需要面对的谜团或责任。但至少,那是一个‘答案’的方向。关于我为何在此,关于这玉佩从何而来,关于……像我这样的存在,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抬起头,看向苏木晴,看向这位坚韧的女性,她承受了失去至爱的巨大痛苦,却将悲伤化为重建家园的力量。“苏指挥,你问我会不会离开。如果那里真的是‘归途’,是解答我一切困惑的终点,或许……我会踏进去。但请相信,无论我最终去向何方,在这里经历的一切——你们的抗争,这片土地的伤痛与坚韧,那些平凡的、不完美的、却无比珍贵的生命瞬间——都已经成为了我的一部分,再也无法割舍。”
他又看向赵铁山和陈教授:“将军,教授。这个时代有你们,是幸运的。请继续走下去,用你们的方式,建设、探索、铭记、反思。不要重蹈‘新纪元’的覆辙,也不要被眼前的苦难磨灭了看向星辰的勇气。至于我……”他顿了顿,“如果可能,如果那扇门后的答案并非终结,或许有一天,我还会回来,带着可能对你们有用的东西,或者……仅仅是以一个老朋友的身份,再来讨碗酒喝。”
他的话,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带着一种沉淀后的真诚与重量。篝火旁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山风掠过岩石的呜咽。
陈教授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擦了擦:“虽然从研究角度,我无比希望您能留下,或者至少让我随行记录……但我尊重您的选择。科学探索,本就始于对未知的好奇与敬畏。只是……请务必小心。您的存在,您的知识,您本身,就是一座尚未被完全解读的、活着的文明宝藏。”
赵铁山举起酒碗,郑重道:“龙渊先生,无论你来自何方,去往何处。你在此危难之际伸出援手,留下了至关重要的警示与希望。仅此一点,华夏幸存者,便欠你一份情。前路艰险,望你珍重。若真有归来之日,这里,永远有你一席之地。”
苏木晴也举起碗,她的眼眶有些微红,但眼神清澈坚定:“老渊,保重。谢谢你……为林浩,为我们大家,做的一切。如果那扇门后真的是你的归途……祝你一路平安,找到你想找的答案。”
四只粗糙的陶碗,在跳跃的篝火前,轻轻碰在一起。清脆的撞击声,混着辛辣的酒液入喉的灼热感,仿佛一场无声的誓言与告别。
他们没有谈论更多关于战争、重建、技术的具体事务。今夜,只关乎情谊,关乎祝福,关乎一个人踏上追寻自我根源的孤独旅程前,与短暂同行者们最后的温暖相聚。
食物简单,酒液粗劣,但这一餐,却仿佛囊括了人世间的所有滋味。他们分享着食物,偶尔交谈几句关于沿途见闻、基地趣事的闲话,气氛渐渐松弛下来,仿佛真的只是一场老友间的普通夜谈。
夜色渐深,繁星满天,荒凉的山坳在星光下显得宁静而辽阔。
最后,酒尽食毕。龙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三人深深一揖。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到此吧。”
赵铁山三人也起身。没有过多挽留的言辞,只是各自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陈教授有些笨拙),苏木晴则将一个用干净布帕包好的小包裹塞进他手里,低声道:“一点应急的药品和干粮,路上小心。”
龙渊接过,点头致谢,将包裹仔细收好。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三位在末世灯火中给予过他信任与温暖的面孔,仿佛要将他们的样子刻入心底。
然后,他转身,裹紧那件破旧的黑袍,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沉沉的夜幕与星光之下,走向西北方向那片未知的、被玉佩所指引的苍茫大地。
篝火还在他身后燃烧,映照着三位送别者久久伫立的身影。
最后的晚餐,食尽人散。
前路漫漫,唯星与愿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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