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万象生机大阵”庇护,深入北方不过千里,天地间的景色便已截然不同。郁郁葱葱的草木、弥漫的魔气逐渐被一望无际的、反射着刺目白光的冰原雪野所取代。天空呈现出一种近乎永恒的灰蓝色,太阳如同一个黯淡的银盘,吝啬地洒下微弱的光和热。寒风不再是单纯的凛冽,而是如同无数细小的冰刀,无孔不入,试图切割开护体灵力,将寒意透入骨髓。
极北之地环境恶劣,
仅仅是低温,对于这支最低修为也有筑基后期的精锐小队来说,尚可凭借御寒法袍和自身灵力抵御。但极北冰原的恶劣远不止于此。
首先是那仿佛永不停歇的“玄冥罡风”。这并非普通寒风,而是夹杂着精纯至极的冰寒灵力和细微空间碎片的恐怖气流。它毫无规律地凭空而生,呼啸而过时,不仅带来能冻裂神魂的酷寒,更如同无数无形的利刃,持续不断地消磨着修士的护体灵光和法袍上的防护符文。队伍不得不时刻维持着一层公共的灵力屏障,轮流由林玄、萧冰儿、柳轻眉等灵力浑厚或属性相合者主持,即便如此,灵力的消耗速度也远超预估。
其次是方向感的彻底迷失。这里的磁场混乱不堪,任何罗盘、指向法器都如同疯转的陀螺,毫无用处。天空永远是灰蒙蒙一片,星辰不显,日月位置也难以精确判断。他们只能依靠萧冰儿对冰原地形的部分记忆、阿土对地脉波动的模糊感应,以及最重要的——苏晚晴怀中那枚玉佩对“望乡城”方向传来的、虽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血脉牵引来艰难定位。
脚下的冰层也并非总是坚实。有时看似平整的雪原,下方可能是深达千丈的冰裂隙,表面仅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壳”。若非阿土对地脉异常极其敏感,多次提前预警,队伍早已有人坠落。他们不得不以绳索相连,小心翼翼地探路前行。
且有强大的冰系古兽和受天道影响的诡异天象阻路。
真正的威胁,来自于冰原的原住民和那无处不在、仿佛被扭曲了的“天道”余威。
进入冰原深处第五日,他们遭遇了第一次真正的袭击。那是一群潜伏在冰层下的“冰晶蝎”,每只都有牛犊大小,甲壳晶莹剔透如同蓝水晶,尾钩闪烁着幽蓝的寒毒光芒,行动迅捷无声。它们似乎对灵力波动极其敏感,队伍维持的公共屏障成了最显眼的靶子。
数十只冰晶蝎突然破冰而出,从四面八方扑来。石坚怒吼一声,挡在最前,土黄色的灵力化为一面巨盾,将最先扑来的几只狠狠撞飞,甲壳碎裂。萧冰儿长剑未出鞘,只是纤手一挥,一道凛冽的寒气扫过,七八只冰晶蝎瞬间被冻成冰雕,随即被柳轻眉的风刃绞碎。林玄则释放出世界树那蕴含生机的淡金色灵力,形成一圈柔和的净化光晕,不仅驱散了蝎群带来的寒毒气息,更让那些冰晶蝎本能地感到厌恶和畏惧,攻势为之一滞。炎烈催动“永续暖炉”,喷出一股炽热的火浪,将侧翼的蝎群逼退。战斗短暂而激烈,最终蝎群丢下二十多具尸体,钻回冰层消失。但队伍中也有两人被蝎尾擦伤,伤口瞬间冻结发黑,幸亏木清早有准备,迅速以特制丹药配合针灸拔除寒毒。
这只是开始。随后几天,他们又遭遇了能够喷吐冻结灵力“冰息”的“雪域魔蛛”,擅长在暴风雪中隐形袭杀的“魅影雪枭”,以及一次由数头小山般的“冰甲猛犸”组成的迁徙队伍擦肩而过,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冲突。
然而,比这些有形古兽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毫无征兆、诡异莫名的“天象”。
一次,队伍正在一片相对平静的冰谷中休整,天空突然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不是云层遮蔽,而是仿佛光线本身被某种力量吞噬。紧接着,无数巴掌大小、边缘锋利如刀的“冰凌雪”无声无息地从虚空中凝结、坠落,密集如暴雨!这冰凌雪不仅锋利,更蕴含着一种混乱的规则之力,能侵蚀灵力,削弱神识。队伍撑起的屏障被砸得涟漪阵阵,灵力飞速消耗。林玄尝试以世界树的规则干扰能力去平复那片区域的能量乱流,却发现异常吃力,仿佛在与某种古老而顽固的规则残留对抗。最终,他们不得不躲进阿土临时在冰壁下挖掘出的洞穴,才勉强避过这场持续了半个时辰的“雪刃风暴”。
另一次,他们穿越一片看似平坦的冰原时,周围景象突然扭曲起来。冰山倒悬,冰面如镜般映照出无数个他们的重叠倒影,方向感彻底混乱,连彼此之间的位置都似乎发生了错乱。仿佛踏入了某个巨大的、天然的“冰晶幻阵”。
“是时空褶皱残留!别乱动,稳住心神!”黄伯难得地出声提醒,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这鬼地方,当年灵界破碎,估计掉下来不少乱七八糟的规则碎片,和这里的极寒之力搅和在一起,形成了这些鬼蜮伎俩。林小子,试着用你那树苗子的‘秩序’感,去触碰这片混乱的中心,别硬抗,找到那个‘结’,轻轻‘拨’一下。”
林玄闻言,凝神静气,将意识与世界树相连,不再试图强行驱散幻象,而是如同黄伯所说,将感知如同触须般小心探入周围混乱的规则乱流中。在世界树那包容万象、蕴含造化本源的气息引导下,他“看”到了无数破碎、扭曲、冻结的规则线条,它们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混乱的“结”。他小心翼翼地调动一丝世界树的本源之力,不是净化,不是对抗,而是如同清风拂过琴弦,又如同巧手解开死结,轻轻“触碰”并“理顺”了那核心处最关键的几缕乱流。
刹那间,周围的扭曲景象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众人只觉头脑一清,幻象消散,但背心都已惊出冷汗。林玄则脸色微白,刚才那一下看似轻巧,实则消耗了他大量心神和对规则操控的精度。
小队艰难前行,依靠林玄的规则干扰和苏晚晴的空间感知规避危险。
穿越冰原的过程,就是这样一场与严酷自然、凶猛古兽、诡异天象持续不断的搏斗与周旋。队伍行进的速度远比预计的缓慢。
林玄的世界树规则干扰能力,成为了应对各种规则层面异常和部分古兽威胁的重要依仗。虽然不能直接提升战斗力,但其对混乱规则的梳理、对负面能量(包括某些古兽的寒毒天赋)的净化、以及对队伍整体状态的微弱加持,效果显着。他需要不断在消耗与恢复之间寻找平衡,同时还要分心参悟冰原环境中那些破碎而独特的规则,试图将其与自身感悟相印证,这对他理解“生死”、“寂灭”与“转化”的规则,隐隐有所助益。
苏晚晴的空间感知则在规避危险、寻找相对安全路径方面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她的灵族血脉赋予了她对空间结构异于常人的敏锐度。她能提前感知到前方冰层下的空洞、即将爆发的罡风乱流、以及那些时空褶皱或幻象区域的微弱“边界”。虽然无法精确解析,但足以让队伍提前绕行或做好准备。同时,她怀中的玉佩对“望乡城”的感应,是队伍最可靠的导航仪。越是深入冰原,那感应就越发清晰、温暖,仿佛在呼唤游子归乡,也给了疲惫的众人莫大的精神慰藉。
萧冰儿对极寒环境的适应力和对冰系生物的认知,让她成为了队伍中除林玄、苏晚晴外的又一重要支柱。她能判断冰层的稳定性,识别许多冰系古兽的习性与弱点,她的玄冰之力在特定情况下(如加固临时营地、快速制造冰墙防御)也极为实用。更关键的是,在挣脱天道枷锁后,她的心志更加纯粹坚定,那份冰冷的沉着,在危机时刻总能稳定军心。
黄伯大部分时间都像个普通老头,缩在队伍中间,抱怨着寒冷和无聊。但每到关键时刻,他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往往能点醒众人,或指出被忽略的危险。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底气。
其他队员也各司其职,紧密配合。石坚和柳轻眉负责前后警戒与突发战斗;阿土探路、寻找营地;炎烈提供热源、处理一些需要高温的障碍;木清时刻关注每个人的身体状况;墨渊则抓紧一切时间,记录沿途看到的奇特冰纹、古老岩石上的风化痕迹,试图与古籍印证。
尽管如此,穿越冰原的艰险依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队伍在进入冰原半个月后,遭遇了一次最严重的危机——他们被一群数量过百、狡猾异常的“冰魄狼”盯上,这些狼群不仅单体实力强悍(相当于筑基中期),更懂得协同狩猎,甚至能短暂引动小范围的暴风雪干扰视线和感知。一场惨烈的追逐与突围战后,队伍虽然击退了狼群,斩杀了三十多头,但石坚为保护墨渊和阿土,被狼王偷袭,胸口留下了深可见骨的爪痕,寒气侵入肺腑,重伤昏迷。木清全力救治,也只能暂时稳住伤势,需尽快找到安全地点长期调养。柳轻眉和炎烈也受了轻伤,灵力消耗巨大。
队伍不得不在一处背风的冰崖下,建立了临时营地,休整了三日。期间,林玄以世界树精纯的生机灵力辅助木清,才将石坚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短期内他已无法承受高强度战斗和长途跋涉。
士气难免有些低落。冰原的残酷,遗迹的遥远,伤员的拖累,都在考验着每个人的极限。
林玄召集众人,在狭小的冰洞内,火光映照着每一张疲惫而坚毅的脸。
“前路依旧凶险,但我们没有退路。”林玄的声音平稳而有力,“石坚兄弟的伤,是为大家受的,我们必须带他一起到达目的地,也必须一起回去!我们已经走了大半路程,苏姑娘的感应越来越强,说明我们离目标越来越近!”
他看向苏晚晴,苏晚晴会意,取出那枚玉佩。此刻,玉佩正散发着温润而稳定的翠绿色光芒,指向冰崖的某个方向,亮度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强。
“看,故乡在呼唤。”苏晚晴轻声说道,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们历经艰险走到这里,岂能半途而废?接下来的路,或许更难,但希望,也更近了!”
希望,是支撑这支疲惫队伍继续前行的唯一动力。休整过后,队伍再次启程。石坚被制作了一个简易的冰橇,由阿土和恢复了一些的炎烈轮流拖行。每个人都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还在那冰封的城市之中,但至少,他们距离揭开那尘封万古的秘密,又近了一步。极北的寒风依旧呼啸,却再也无法冻结他们心中那团追寻希望与力量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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