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道祖的残魂从水晶棺中坐起，身躯呈现半透明的星光状态。他看着韩立，眼神温和而欣慰，仿佛一位长辈终于等到了远游归家的孩子。
“不必拘谨，坐。”道祖虚抬右手，大厅地面浮现出三个蒲团。
韩立、东方玉、田不易依言坐下。东方玉和田不易的神情都带着敬畏——眼前这位，可是传说中的道祖存在，即便只剩残魂，也令人不敢有丝毫怠慢。
道祖的目光扫过三人，在韩立身上停留最久：“你修了永恒心火，得了掌天瓶认可，还初步领悟了时空法则。很好，比我想象的更好。”
韩立恭敬道：“晚辈韩立，机缘巧合得前辈遗泽，今日得见前辈真容，实乃幸事。”
“机缘？”道祖笑了，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掌天瓶选择你，是因为你与它有缘。而我选择在这里等你，是因为……”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你与我，是同一种人。”
韩立不解。
“我们都是不甘被命运摆布的人。”道祖缓缓道，“当年我以时空之道证得道祖之位，以为可逍遥天地，超脱轮回。后来才发现，道祖之上，还有天道；轮回之外，还有宿命。”
他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带着沧桑与无奈。
“仙古大战，表面是正邪之争，实则是一场针对‘异数’的清洗。天道不允许有超出它掌控的存在出现，于是借幽冥殿之手，要将所有可能威胁到它的修士尽数抹杀。”
韩立心中一震：“天道……有意识？”
“不是意识，是规则。”道祖纠正，“天道本身无善无恶，但它有一套既定的运行规则。当有人可能打破这规则时，它就会本能地排斥、抹杀。我，还有幽冥殿主，还有几位道友，都是这样的‘异数’。”
他看向韩立：“而你，正在成为新的异数。”
韩立沉默。他想起自己的修炼之路，从人界到灵界再到仙界，确实总在打破常规，总在挑战既定的秩序。
“前辈为何要与我说这些？”韩立问道。
“因为我想请你做一件事。”道祖正色道，“一件我当年没能完成的事。”
他指着大厅中漂浮的三件物品：“那枚‘星戒’，是我毕生对时空法则的感悟所化。戴上它，你可以更快领悟时空之道。那卷‘道藏’，记载了我收集的各种功法秘术，其中有些已经失传。至于那块‘时空轮盘’残片……”
道祖的眼神变得复杂：“那是我的本命法宝碎片。当年大战中，轮盘被毁，我身受重创，逃到这里布下后手。你若能集齐所有碎片，重铸时空轮盘，或许就能……”
“就能如何？”
“就能真正超脱。”道祖一字一顿，“跳出天道规则，不在五行轮回，成为真正的自在之身。”
韩立呼吸微促。超脱，这是所有修士梦寐以求的境界。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前辈需要我做什么？”
“两件事。”道祖伸出两根手指，“第一，重铸时空轮盘后，去‘天道之眼’，斩断我与天道的最后联系，让我彻底安息。第二……”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找到幽冥殿主，告诉他，当年的约定，我完成了。”
“幽冥殿主还活着？”韩立惊讶。
“生死对他那种存在来说，已无意义。”道祖摇头，“他应该在某处沉睡，或者在某个轮回中等待。你集齐三把钥匙开启这里，他必定已经感应到。用不了多久，他会主动找你的。”
韩立想起鬼哭老人和溪云真人。这两位道祖的结义兄弟，一个守护着分殿入口，一个假死布局，似乎都在为某个更大的计划做准备。
“前辈，鬼哭老人和溪云真人……”韩立试探问道。
道祖笑了：“我那两位兄长啊……大哥性子阴沉，但重情义；二哥看似随和，实则执拗。他们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韩立如实说了与两人的交集。
道祖听罢，轻叹一声：“二哥以身为饵，引各方入局，是想逼我现身。大哥将坐标给你，是想让我将传承托付。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完成当年的承诺。”
“承诺？”
“我们三人结义时，曾立誓要一同超脱。”道祖眼中闪过追忆，“可惜，最后只剩我一人走上这条最难的路。他们留在后面，是为了给我铺路，也是为了……等我回来。”
大厅中陷入短暂的沉默。
东方玉忽然开口：“前辈，幽冥殿第七分殿，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为何需要三把钥匙才能开启？”
道祖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讶色：“东方世家的小子？你们家族的老祖，当年也曾参与仙古大战，可惜站错了队。”
东方玉脸色微变，却不敢反驳。
“告诉你也无妨。”道祖缓缓道，“第七分殿，其实是一座监狱。”
“监狱？”
“关押着当年大战中，那些不愿屈服于天道、又不愿入轮回的修士残魂。”道祖道，“包括幽冥殿主麾下的‘幽冥十将’，还有几位我的故友。他们在这里沉睡，等待有人能带他们离开。”
韩立想起壁画中那些惨烈的战斗场景，还有荒原上无数的石碑。原来那些不是装饰，而是……墓碑？
“轮回钥可以打开轮回之门，送他们入轮回。镇魂铃可以安抚他们狂暴的神魂。而时空信物……”道祖看向韩立，“可以稳定这个脆弱的时空囚笼，防止它崩溃。”
他顿了顿，继续道：“当年我将这里改造成分殿，布下重重禁制，就是希望能有一天，有人能带着三把钥匙来，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是入轮回转世，还是继续等待超脱。”
韩立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原来所谓的宝藏、传承，都只是表象。这里真正的意义，是给那些上古修士一个归宿。
“前辈，外面那些争夺宝物的人……”田不易迟疑道。
“让他们争吧。”道祖淡淡道，“分殿外层和中层，确实放了些不错的东西，算是给后来者的报酬。但核心的秘密，他们触及不到。”
他看向韩立：“现在，该你了。接受我的传承，然后去做你该做的事。”
韩立站起身，走到三件物品前。
他先拿起星戒。戒指触手温凉，表面星光流转，仿佛将一片星空浓缩其中。戴上无名指的瞬间，海量的信息涌入脑海——那是时空道祖对时间、空间法则的完整感悟，从入门到精通，再到创造属于自己的时空神通。
韩立闭目消化。他看到了时间加速、时间停滞、时间倒流的奥秘；看到了空间折叠、空间切割、空间创造的原理；更看到了时空结合，开辟小世界、穿梭过去未来的可能。
良久，他睁开眼，眼中似有星辰明灭。时空法则，他已入门径。
接着，他拿起道藏。古卷展开，无数金色文字飞入眉心。这里面不仅有功法秘术，还有道祖游历诸天万界的见闻，对各系法则的理解，炼丹炼器的心得，甚至包括一些上古秘辛。
韩立快速浏览，将关键信息记下。其中有一门“时空剑阵”引起了他的注意——以时空之力驱动飞剑，剑出无影，防不胜防。正好可以融入青竹蜂云剑。
最后，是时空轮盘残片。这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银色碎片，边缘不规则，表面刻着复杂的时空符文。韩立拿起时，掌天瓶忽然从体内飞出，瓶口对准残片，发出一道柔和的吸力。
残片化作银光，没入掌天瓶中。瓶身微微一震，表面的纹路更加清晰，散发出的时空波动也更加强烈。
“掌天瓶本就是时空轮盘的核心。”道祖解释道，“当年轮盘破碎，核心化作玉瓶流落在外。你集齐的碎片越多，掌天瓶的威能恢复得越完整。”
韩立点头，将掌天瓶收回体内。他能感觉到，瓶中的时空之力增强了三成不止。
做完这一切，道祖的身影开始变得稀薄。
“我的时间到了。”他平静道，“记住，重铸时空轮盘需要九块碎片。除了这块，还有八块散落在诸天万界。其中三块我知道下落：一块在‘天道之眼’，一块在‘轮回殿’，还有一块……”
他看向东方玉：“在东方世家的祖地，被你们老祖当成镇族之宝供着。”
东方玉脸色大变。
“别紧张。”道祖笑了笑，“那本就是我从你们老祖那里借的，只是后来没来得及还。你去取时，报我名号，他应该会给这个面子——如果他还有灵智的话。”
他又看向韩立：“青冥山的危机，我通过幽冥镜看到了。你现在赶回去，或许还来得及。记住，护山大阵的弱点在‘巽’位，那里有一处天然的地脉裂缝，若被敌人发现并攻破，阵法威力会减半。”
韩立心中一紧。巽位，正是南宫婉驻守的方向！
“前辈……”韩立想说什么。
道祖摆摆手：“走吧。离开的路在棺材下面，有一条直通鬼哭渊外的传送阵。启动需要时空之力，你现在应该能做到。”
他的身影已淡如薄雾，声音也变得飘忽：“最后提醒你一句——小心星宫。他们背后的势力，与当年清洗‘异数’的那些人有关。白副统领，没那么简单。”
话音落下，道祖的残魂彻底消散。
水晶棺中的躯体，也在同一时间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大厅，只留下一套叠放整齐的道袍，和一枚刻着“时空”二字的玉佩。
韩立拿起玉佩，对着空棺深深三拜。
这一拜，谢传道之恩。
再拜，谢解惑之情。
三拜，诺嘱托之事。
起身时，韩立眼中已无迷茫。他收起道袍和玉佩，对东方玉和田不易道：“两位，我要立刻赶回青冥山。分殿中的其他宝物，你们可自行寻找。至于东方世家的那块碎片……”
他看向东方玉：“我会亲自去取。是合作，还是其他，东方公子可以慢慢考虑。”
东方玉神色变幻，最终苦笑道：“韩宗主说笑了。老祖遗物，我做不了主。但我会将今日之事如实禀报家族，由长辈定夺。”
“如此甚好。”韩立点头，“后会有期。”
他走到水晶棺前，按照道祖所说，以时空之力激活棺底的法阵。一道光门浮现，门后是旋转的时空漩涡。
韩立最后看了一眼大厅，看了一眼那空荡的水晶棺，毅然踏入光门。
光影流转，时空穿梭。
当他再次脚踏实地时，已身处鬼哭渊外三百里的一处山谷。回头望去，断魂崖在远处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天色将明，晨雾未散。
韩立没有停留，全力催动法力，化作一道青虹，朝着青冥山的方向破空而去。
婉儿，等我。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
青冥山的方向，朝阳正缓缓升起。
但那阳光，却透着一丝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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