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御花园里的银杏叶被染成一片金黄,微风一吹,纷纷扬扬地落下来,铺在青石小径上,仿佛一条柔软的金毯。可这秋日的静谧,却挡不住养心殿里日渐紧绷的气氛。
启祥宫内,暖阁的窗棂紧闭,只留着一条细缝透气。熏笼里燃着龙涎香,烟丝袅袅上升,在半空中氤氲成一团淡淡的雾。金玉妍斜倚在铺着锦垫的榻上,手中翻着一本薄薄的折子,眼神却并不落在字面上,而是透过那层薄烟,看向某个遥远而阴暗的方向。
“娘娘,翊坤宫那边,最近动作频频。”素云垂首,声音压得极低,“青若那丫头,这些日子总在西六宫一带转悠,见了不少旧人。”
金玉妍“嗯”了一声,翻过一页折子,语气平淡:“纯妃的旧部,终究还是被她想起了。”
素云抬眼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平静,心中却不由得一紧:“娘娘,青若当年是纯妃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宫女,如今被娴妃娘娘这样一拉拢,怕是会把不少人都串起来。”
“串起来?”金玉妍轻轻一笑,笑意却冷得刺骨,“她以为,那些人真会为了一个失势的娴妃,去和本宫作对?”
她放下折子,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纯妃在世时,待人虽算宽厚,却也谈不上什么大恩大德。如今她死了这么多年,那些旧人各自为了自己的前程奔波,哪里还有多少真心念旧?”
素云迟疑道:“可……娴妃娘娘如今毕竟还是五阿哥的生母,五阿哥虽被禁足,可终究是皇子。若她真把纯妃旧部拢在一处,对我们,终究是个隐患。”
“隐患?”金玉妍唇角微勾,“那就把这个隐患,掐灭在萌芽里。”
她目光一沉,缓缓道:“你忘了,纯妃还有个儿子。”
素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娘娘是说——三阿哥永璋?”
金玉妍点头:“正是。永璋这些年,一直被皇上冷落,心中对谁最怨?”
素云想了想,低声道:“怕是……对娴妃娘娘。”
“不错。”金玉妍笑意更深,“当年纯妃病重,娴妃明明有机会在皇上面前替她说几句话,却选择了沉默。永璋记恨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她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如懿想拉拢纯妃旧部,却忘了,纯妃的亲儿子,才是那些旧部真正要仰仗的人。只要永璋不点头,那些人,谁敢真心投靠如懿?”
素云心中一凛,忍不住道:“娘娘的意思是……让三阿哥,去和娴妃娘娘对着干?”
“不是本宫让他去。”金玉妍淡淡纠正,“是让他自己,心甘情愿地站到本宫这边来。”
她抬眸,对素云道:“去请四阿哥过来。”
不多时,永珹便从外头进来。他身着一袭藏青常服,身姿挺拔,眉目间带着少年人少有的沉稳。一进门,他便规规矩矩地行礼:“儿臣给额娘请安。”
“起来吧。”金玉妍招手,示意他近前,“坐。”
永珹在榻侧坐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桌上的折子,见上面写着“户部漕运”等字样,心中微微一动。
“额娘今日叫儿臣来,是有什么吩咐?”他问。
金玉妍看着他,眼底带着几分满意。这些年,她苦心栽培,永珹的性情越发沉稳,行事也越来越有分寸,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会跟在她身后的小孩子了。
“明日早朝,皇上怕是要议一议户部的事。”金玉妍缓缓道,“你可知,户部近来最头疼的,是什么?”
永珹略一沉吟,道:“漕运。”
金玉妍赞许地点头:“不错。黄河一带连日阴雨,漕运受阻,南北粮米转运不顺,户部尚书几次上折请罪。皇上心里烦,却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去料理。”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你三哥永璋,这些年在书房里读的书,也不算少。”
永珹心中一凛,隐约猜到了她的用意:“额娘的意思是……让儿臣,在皇阿玛面前,替三哥说话?”
金玉妍看着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你愿不愿意?”
永珹沉默片刻。
他与永璋,虽同为皇子,却一向不亲近。永璋性子有些阴郁,又因纯妃早逝而对后宫众人多有戒备,对他这个“得宠的弟弟”,更是谈不上什么好感。这些年,兄弟之间不过是点头之交。
“额娘,”永珹谨慎道,“三哥这些年,并未参与过朝政。骤然让他入户部,只怕会惹人非议。”
“非议?”金玉妍笑了笑,“你以为,如今这宫里,谁还敢轻易非议你?”
她语气一转,沉声道:“永珹,你要记住,你不是普通的皇子。你肩上的担子,比他们都重。你若想将来站得稳,就不能只靠额娘,也不能只靠皇上一时的宠爱,你需要的是——自己的人。”
永珹心中一震,抬眼看向她。
“三阿哥虽不得宠,却也是皇上的亲儿子。”金玉妍缓缓道,“纯妃旧部,心里多少都还念着他这个嫡子。你若在皇上面前替他说句话,让他有机会入户部历练,他会记谁的情?”
永珹垂下眼,指尖微微收紧。
“额娘是想,”他低声道,“让儿臣借这个机会,拉拢三哥?”
“拉拢?”金玉妍轻轻摇头,“你错了。不是拉拢,是让他欠你一个大人情。”
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永璋这个人,性子虽冷,却极记仇,也极记恩。你若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扶他一把,他将来,就会站在你这一边。”
永珹沉默了。
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想到要主动去,只是想到要主动去接近一个一直对自己冷眼相待的兄长,心里多少有些别扭。可他也知道,额娘说得没错——若想在这深宫与朝堂立足,光靠自己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
“儿臣明白了。”永珹抬眼,目光坚定,“明日早朝,儿臣会替三哥说话。”
金玉妍满意地点头:“记住,说话要得体。既要显出你的胸襟,又不能让人看出你是刻意为之。”
她顿了顿,又道:“你可以说,三哥这些年读书用功,对朝政颇有见地,只是缺少一个机会。你身为弟弟,愿意为他请命,让他有机会为皇上分忧。”
永珹心中暗暗佩服,口中却只道:“儿臣记下了。”
……
次日早朝。
太和殿内,香烟缭绕,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静候圣驾。弘历身着明黄朝服,缓步走上龙椅,目光一扫,殿内顿时一片肃静。
户部尚书首先出列,奏报漕运之事。他言辞恳切,却难掩焦虑之色:“皇上,黄河一带连日阴雨,漕运受阻,南北粮米不能及时转运,若再拖延下去,恐影响来年京畿一带的粮草供应。臣等无能,请皇上降罪。”
弘历眉头紧锁,沉声道:“此事朕已知晓。你等既知有阻,便该早早拿出章程,为何到今日才来请罪?”
户部尚书连连叩首:“臣等已拟定数条疏通漕运之策,只是……此事牵涉甚广,需一位得力皇子督理,方能周全。”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心中皆是一动。
谁都明白,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在皇上面前立功的机会。几位年长的皇子中,永琪被禁足,永璇沉溺丹青,永瑆名声已毁,真正有资格争一争的,似乎只剩下四阿哥永珹。
不少大臣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站在前列的永珹,眼中带着几分探究与打量。
永珹却仿佛没有察觉,只是微微垂眸,神色恭敬。
弘历沉吟片刻,正要开口,永珹忽然上前一步,躬身道:“儿臣有一言,斗胆上奏。”
弘历看向他,语气缓和了些:“说。”
永珹抬起头,目光沉稳:“回皇阿玛,漕运之事,关乎国计民生,确实需要一位皇子亲自督理。儿臣不才,愿为皇阿玛分忧。只是——”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儿臣以为,三哥永璋,这些年在书房中读书极用功,对历代漕运制度也颇有研究。前几日,儿臣曾与三哥在书房中论及此事,三哥对如何疏通河道、如何调度粮船,都有独到见解。”
殿内一片哗然。
谁也没想到,永珹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替三阿哥永璋说话。
永璋站在皇子列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微变,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他抬眼看向永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惊讶、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弘历也有些意外:“哦?你与永璋,论过漕运?”
永珹躬身道:“是。儿臣不过是随口提起,三哥却从历代史书、实录中引经据典,分析利弊,条理清晰,见解深刻。儿臣自愧不如。”
他顿了顿,又道:“三哥这些年,一直潜心读书,少有机会参与朝政。儿臣以为,三哥有能力,也有意愿为皇阿玛分忧。不如,让三哥入户部历练一番,先从漕运着手。若能有所建树,也是三哥的本事;若有不足,再由儿臣与诸位大臣从旁辅助。”
这番话,说得极有分寸。
既显出了永珹的“不计前嫌”和“兄弟情深”,又给足了永璋面子,同时还把自己放在了一个“辅助者”的位置上,不显张扬,反而显得谦逊有度。
弘历听了,心中暗暗点头。
他本就对永珹的沉稳颇有好感,如今见他在朝堂之上,竟能主动为一向被自己冷落的三哥请命,心中对他的赞许,又多了几分。
“永珹,”弘历道,“你能如此为兄长着想,朕心甚慰。”
他转而看向永璋:“永璋,你可愿意入户部,负责漕运之事?”
永璋心中一震。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场合,被点名参与朝政。这些年,他一直被冷落在一旁,看着永琪、永珹一个个在皇上面前崭露头角,心里的酸楚与不甘,从未少过。
他抬起头,见弘历正看着自己,目光中虽有审视,却不再像从前那般冷淡。永璋心中一热,忙出列跪下,重重叩头:“儿臣……愿往。”
弘历点头:“好。即日起,命三阿哥永璋入值户部,协理漕运事务。户部尚书及诸位侍郎,要好好辅佐三阿哥,不得推诿。”
“臣遵旨。”户部尚书连忙叩头谢恩。
永璋再次叩首:“儿臣谢皇阿玛恩典。”
起身时,他忍不住侧头,看了永珹一眼。永珹微微颔首,对他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眼底却并无多少真切的亲近,只是恰到好处的礼貌与善意。
永璋心中却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很清楚,这份“恩典”,来得并不容易。若不是永珹在皇上面前替他说话,皇上根本不会想到他。这份情,他记在了心里。
而站在另一侧的如懿的兄长、现任协办大学士的讷亲,听到这里,眉头却轻轻皱了一下。他看了永珹一眼,又看了看永璋,心中隐隐觉得,这一步棋,恐怕不只是“兄弟情深”那么简单。
……
退朝之后,永璋在回府的路上,脚步都有些虚浮。
他的住处并不起眼,远不如永琪、永珹那般奢华,宫人们对他,也谈不上什么恭敬。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这种被忽视的日子,却没想到,今日在朝堂之上,他会被皇上当众点名为“协理漕运”的皇子。
“三阿哥,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啊!”随行的太监激动得声音都发颤了,“奴才就说,三阿哥迟早会有出头之日的!”
永璋却没有他那么兴奋,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当然高兴,却也知道,这份“恩典”背后,藏着太多东西。
回到府中,他屏退左右,独自坐在书房里,桌上摊着的是一本翻旧了的《漕运志》。他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注解,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朝堂上的那一幕——永珹站在皇上面前,替他说话的模样。
“四弟……”永璋喃喃道,眼神复杂。
他与永珹,从小便不亲近。永珹是嘉贵妃之子,深得皇上宠爱,而他,只是一个失了额娘、被冷落的皇子。他曾经暗暗怨过——怨命运不公,怨皇上偏心,也怨那些在皇上面前风光无限的兄弟。
可今日,偏偏是这个他一直心存芥蒂的弟弟,在皇上面前替他说了话。
“为什么?”永璋低声自问,“他为什么要帮我?”
他不是没有怀疑。
他知道,嘉贵妃心狠手辣,手段高明,永珹又是她一手带大的儿子,不可能无缘无故为他这个“失势的三哥”请命。可无论永珹的动机如何,结果是——他得到了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在皇上面前立功、可以让那些一直看不起他的人重新打量他的机会。
“不管他是为了什么,”永璋缓缓握紧了拳头,“这份情,我记住了。”
他抬眼,看向窗外那一角灰蓝色的天空,眼底闪过一丝久违的光芒。
“额娘,”他在心中默默道,“你看到了吗?儿子,终于有机会,不再被人当成空气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对如懿的怨恨,也愈发深了一层。
“当年若不是娴妃见死不救,额娘何至于郁郁而终?”永璋咬着牙,“若额娘还在,我何至于被冷落这么多年?”
他越想越觉得,如懿当年的沉默,是一种不可原谅的背叛。
“如今她倒好,”永璋冷笑,“想起拉拢额娘的旧部,替她和五阿哥铺路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晃了晃,茶水险些洒出来。
“她也配?”
……
几日后,永璋正式入值户部。
户部大堂内,官吏们早早候在两侧,见三阿哥身着常服,缓步而入,纷纷躬身行礼:“属下参见三阿哥。”
永璋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被人以“三阿哥”相称,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异样的感觉。他压下心中的激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免礼。”
户部尚书上前一步,恭敬道:“三阿哥,这是漕运相关的奏折与账册,属下已命人整理好,请三阿哥过目。”
永璋点点头,接过那厚厚一摞折子,指尖微微有些发紧。
他知道,这是他的机会,也是他的考验。
接下来的日子里,永璋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户部。他从早忙到晚,查阅历代漕运档案,与老吏们讨论河道疏通之法,又亲自到城外码头查看粮船调度情况。短短半个月,他便对漕运之事,有了一个较为全面的了解。
而与此同时,后宫中关于“三阿哥东山再起”的流言,也悄悄传开了。
“听说了吗?三阿哥如今在户部当差,皇上还特意下旨,让户部尚书好好辅佐。”
“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啊。三阿哥这些年,可算是熬出头了。”
“我看啊,这都是四阿哥在皇上面前替他说话的缘故。四阿哥真是有福气,连三哥都要承他的情。”
这些话,有真有假,却无一例外地,将永璋与永珹牢牢地联系在了一起。
……
翊坤宫内,如懿听着容佩的禀报,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三阿哥入了户部,负责漕运?”她缓缓重复了一遍。
“是。”容佩点头,“听说,是四阿哥在早朝上替三阿哥请的命。皇上很是欣慰,说四阿哥有兄弟之情,有仁厚之风。”
如懿垂眸,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盏,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她当然明白,永珹此举,表面上是“兄弟情深”,实际上,却是在拉拢永璋,也是在向所有人展示——他不仅有圣宠,还有“容人之量”。
“娘娘,”容佩压低声音,“三阿哥如今有了差事,纯妃娘娘的旧部,怕是更不敢轻易投靠我们了。”
如懿没有说话。
她知道,容佩说得没错。
纯妃旧部之所以犹豫,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永璋的态度不明。如今永璋入了户部,又承了永珹的情,那些人自然会更加观望,不敢贸然站到如懿这边来。
“娘娘,要不要让青若再去劝劝他们?”容佩试探着问。
如懿摇头:“不必了。”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里那棵渐渐泛黄的石榴树,声音低沉:“永璋对我心存芥蒂,这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他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自然会紧紧抓住。我们再去逼,只会适得其反。”
容佩咬牙:“可这样一来,娘娘拉拢纯妃旧部的计划,就……”
“就暂时搁置。”如懿替她说完,语气平静,“金玉妍既然敢让永珹在朝堂上替永璋说话,就一定已经算到了这一步。我们若再硬往前冲,只会让自己暴露得更多。”
她顿了顿,又道:“更何况,永璋如今在户部,总要做出些成绩来。他若真能把漕运之事办得好,对大清也是一件好事。”
容佩有些急了:“可娘娘,这对您和五阿哥……”
“对我们,未必就是坏事。”如懿转头,目光沉静,“永璋欠了永珹一个大人情,自然会偏向他。可他也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金玉妍的野心。等到有一日,他发现自己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那时,他会如何选择?”
她微微一笑:“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和他硬碰硬,而是——等。”
容佩怔怔地看着她,心中有些说不清的感受。
她知道,如懿说的是对的,可这样的“等”,太过煎熬。尤其是在金玉妍步步紧逼、永琪被禁足的情况下,任何一步退让,都像是在往悬崖边靠近。
“娘娘,”容佩忍不住道,“那我们现在……什么也不做吗?”
“不是什么都不做。”如懿摇头,“我们要做的,是守好自己的阵地。”
她语气渐渐坚定:“永琪禁足期间,我会让他多读些书,多想一想如何做人做事。等他出来的时候,我不希望他还是那个只会冲动的孩子。”
她顿了顿,又道:“青若那边,让她暂时不要有大动作,只维持联系,别断了线。纯妃旧部,终究是一股力量,只是现在,还不是用的时候。”
容佩点头:“奴才明白了。”
……
而在启祥宫内,金玉妍听着素云的禀报,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三阿哥在户部做得如何?”她问。
“回娘娘,”素云道,“三阿哥倒是真下了苦功。这几日,他几乎天天泡在户部,连回府的时间都很少。户部尚书那边,对他的评价也还不错,说他虽经验不足,却肯学肯问。”
金玉妍笑道:“肯学就好。”
她顿了顿,又问:“纯妃旧部那边,可有动静?”
素云摇头:“暂时没有。青若那丫头,最近安静了不少,只是偶尔在西六宫一带走动,却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样四处串连。想来,是见三阿哥如今有了差事,又承了四阿哥的情,不敢轻举妄动。”
金玉妍满意地点头:“很好。”
她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如懿想借纯妃旧部翻身,也要看本宫答不答应。”
素云忍不住道:“娘娘这一步棋,真是高明。既拉拢了三阿哥,又断了娴妃娘娘的念想,还让四阿哥在皇上面前博了个‘仁厚’的名声。”
“这不过是开始。”金玉妍放下茶盏,声音淡淡,“永琪被禁足,永璇、永瑆已不足为惧,永璋如今又欠了永珹一个大人情。如懿想靠一群散兵游勇翻盘,怕是没那么容易。”
她望向窗外,目光深邃:“接下来,就看永琪出来之后,还能不能有当年的锐气了。”
素云心中一凛,低声道:“娘娘的意思是……等五阿哥禁足结束,再想办法?”
“到那时,”金玉妍唇角微勾,“他若还不知收敛,就别怪本宫,送他一份‘大礼’了。”
暖阁内,一时静得有些可怕。
……
户部衙门后堂,永璋正对着一幅巨大的漕运图,眉头紧锁。
图上密密麻麻地标注着河道、码头、粮船的位置,还有历年水患的记录。几个老吏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为他讲解着其中的关键。
“三阿哥,这一段河道,最是凶险。”一位年长的主事指着图上的一处,“每逢汛期,便容易决堤。前几年,朝廷虽拨了银两加固堤坝,却因地方官员中饱私囊,效果不佳。”
永璋目光一沉:“若再不管,恐怕要出大问题。”
“是。”主事点头,“只是……此事牵涉甚广,若要彻底清查,怕是要动不少人的利益。”
永璋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该动的,总要动。”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坚决:“皇阿玛把这件事交给我,是对我的信任。我不能让他失望。”
几位老吏对视一眼,心中暗暗点头——这位三阿哥,虽久居深宫,却并不糊涂。
议事结束后,众人散去,堂内只剩下永璋和他的贴身太监。
“三阿哥,您今日累了一天,该回府歇息了。”太监道。
永璋“嗯”了一声,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走到窗前,望着外头渐暗的天色,若有所思。
“你说,”他忽然开口,“四弟为何要在皇上面前替我说话?”
太监一愣,随即赔笑道:“四阿哥仁厚,自然是念着兄弟之情。”
永璋冷笑一声:“兄弟之情?”
他并不傻。
他知道,后宫之中,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坏。永珹在这个时候帮他,既是在皇上面前做样子,也是在拉拢他。
“可不管他是为了什么,”永璋缓缓握紧了拳头,“我现在,确实是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他深吸一口气:“既然如此,我就索性,做出一点成绩来。”
他转身,对太监道:“备轿,回府。”
走出户部大门时,夕阳正缓缓落下,余晖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永璋抬头,看了一眼那一片被晚霞染成金红色的天空,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不再只是一个被冷落的皇子。
他终于,有了自己的位置。
而在那高高的宫墙之内,如懿与金玉妍,都在默默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个,把他当作潜在的盟友,耐心等待;
一个,把他当作一枚棋子,精心布局。
永璋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卷入了一场远比漕运更为凶险的漩涡之中。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浑浑噩噩地活下去。
他要抓住这个机会,证明自己。
至于将来,他会站在哪一边——
没有人知道。
至少,现在还没有人知道。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爱读书屋(m.aidushuwu.com)重生之金玉妍回来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