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东京的天刚蒙蒙亮。
日本时政总部大楼矗立在灰蓝色的晨光中,外观看上去倒是恢复了正常。被雷劈穿的屋顶紧急修补过了,破碎的窗户换上了新的,连外墙那些焦黑的痕迹都被高压水枪冲洗得干干净净。
但只要踏进大楼内部,就会立刻明白:有些东西,是洗不掉的。
比如空气里那股淡淡的臭氧味,像雷雨过后但更持久。比如墙壁上偶尔一闪而过的细小电弧,像顽皮的幽灵。再比如……工作人员身上穿的装备。
“课长,我这个防电服的接地线好像不太灵……”
“用绝缘胶带缠一下!快!背景板又要掉了!”
一楼大厅,道歉会现场布置正在紧张进行,如果“紧张”这个词能形容这种场景的话。
二十多个工作人员穿着全套橙色防电服,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每个人的腰上都挂着绝缘手套、绝缘靴套、还有一根长长的接地线——线的一端接在防电服上,另一端拖在地上,理论上能把静电导入大地。
但理论是理论,现实是现实。
“啪!”
一道电弧从一个工作人员的指尖蹦出来,击中了他手里的背景板支架。支架“哐当”倒地,连带上面那幅巨大的背景板,白底黑字写着“关于‘织梦者’实验事件的说明与道歉会”也跟着滑落。
“第三次了!”负责布置的课长崩溃地喊道,“这是今天早上第三次掉下来了!”
“静电太强了课长……”一个年轻文员哭丧着脸,“背景板后面的金属框架会积聚电荷,积到一定程度就放电,然后就……”
“那就用塑料框架!”
“试过了,塑料的强度不够,撑不住……”
最后解决方案是:用竹制的框架。竹子是天然绝缘体,而且轻便。但问题是——时政仓库里没有现成的竹架,得临时去建材市场买。
于是早上七点,一辆贴着“时间政府紧急采购”标识的货车冲出总部,直奔东京最大的建材市场。司机也穿着防电服,握方向盘的手套是加厚绝缘的。
而大厅里,其他布置工作还在继续。
椅子全部换成木制的,金属折叠椅一律禁用。桌布纯棉的,化纤的容易起静电。麦克风特制的防静电型号,一支的价格够买普通麦克风二十支。就连插线板,都被裹上了厚厚的绝缘胶带,像受伤的伤员。
“课长,”音响调试员小心翼翼地举手,“我想问……今天道歉会的时候,万一麦克风漏电,把发言人电得跳起来,算不算直播事故?”
课长瞪了他一眼:“那就提前测试!每个麦克风测试十遍!”
“可是测试的时候已经电晕三个技术人员了……”
课长捂住额头,觉得自己也需要一件防电服——心理防电服。
同一时间,总部医疗室。
山本重信躺在病床上,身上贴着心电图贴片,手指上夹着血氧仪,鼻子里还插着氧气管。他脸色灰败,眼窝深陷,看起来老了十岁。
副手站在床边,手里拿着道歉会的最终流程表。
“山本大人,”副手声音很轻,“按照阙光的要求,道歉会下午两点开始。流程是:您代表时政宣读道歉声明,然后七位委员依次鞠躬道歉,接着是赔偿协议签署仪式,最后是……是现场转账确认。”
山本闭着眼睛,没说话。
“另外,”副手继续,“华国时政方面已经确认,会有十七个受害本丸的代表审神者通过时空转播参会。凌笑笑本人……她表示会观看。”
山本的睫毛颤了颤。
观看?意思就是,她会在某个地方看着。可能是通过直播,可能是亲自隐身到场,也可能是……就大大方方地坐在观众席里。
无论哪种,都意味着:这场道歉会,不能出任何差错。
“还有,”副手的声音更低了,“技术课今早的检测报告……大楼的静电指数已经升到三百五十倍了。而且……而且出现了新的现象。”
山本终于睁开眼:“什么……现象?”
“雷电印记……好像在进化。”副手艰难地说,“它不只是随机放电,开始有规律地……惩罚某些行为。”
“比如?”
“比如,如果有人说‘阙光’两个字的时候语气不敬,周围三米内就会立刻出现电火花。如果有人在办公室里偷偷骂她,电脑屏幕会直接黑屏然后显示一行字:‘雷电有记忆’。如果……”
“够了。”山本打断他,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够了。”
他重新闭上眼睛,胸口起伏得很厉害。心电图仪器发出“嘀嘀”的警报。
护士赶紧进来查看,被副手挥手屏退。
良久,山本才重新开口:“按他们说的办……全都办……”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彻底放弃的疲惫。
“道歉声明……用最卑微的措辞。鞠躬……要九十度,保持十秒以上。赔偿协议……不用谈判了,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场转账……提前准备好,一秒都不能耽搁。”
他顿了顿,睁开眼,看向副手。
眼神里是赤裸裸的恐惧。
“我只求一件事……”他喃喃道,“别再让那个煞星来了……我宁愿辞职……宁愿坐牢……宁愿……”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副手懂了。
宁愿死,也不想再体验一次那种雷电加身的滋味。
“我明白了,山本大人。”副手鞠躬,“我会确保一切顺利。”
他转身要走,又被山本叫住。
“等等……”
“是?”
“我……我下午能不去吗?”山本的声音在发抖,“就说我病重,无法出席,让其他人代……”
副手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说:“阙光大人特别点名,您必须亲自到场。她说……‘主要责任人,必须直面自己种下的苦果’。”
山本的脸彻底白了。
他躺回床上,拉过被子盖住头,像个害怕打雷的小孩。
“出去……”被子底下传来闷闷的声音,“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副手默默离开,轻轻关上门。
门关上的瞬间,他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崩溃的哭声。
上午十点,地下金库。
这里是日本时政存储甲州金和其他灵力资源的地方,位于总部大楼地下五十米深处,周围有七层防护结界,理论上连核弹都炸不穿。
但今天,这里的气氛一点也不“安全”。
十个工作人员同样穿着防电服正在小心翼翼地把甲州金装箱。甲州金不是普通的金币,而是一种淡金色的、半透明的晶体,每块标准重量是100克,蕴含稳定的灵力。正常情况下,这种晶体非常稳定,可以徒手搬运。
但今天不行。
因为整个地下金库……也在漏电。
“轻点!轻点!”金库主管的声音在颤抖,“别让晶体互相碰撞!摩擦会起静电,静电会——”
“啪!”
话没说完,一个工作人员手里的甲州金掉在地上,不是他失手,是他的手套突然被一道电弧击中,手指瞬间麻痹。
晶体落地,发出清脆的“叮”声。
然后,以落地点为中心,一圈淡蓝色的电火花扩散开来,像水面的涟漪。所有接触到电火花的甲州金晶体都开始微微发光,发出高频的嗡鸣。
“快!绝缘布!盖住!”
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用绝缘布盖住那堆晶体,等了几分钟,嗡鸣声才渐渐平息。
主管擦了把冷汗,虽然戴着防电服头盔,根本擦不到。
“继续……”他有气无力地说,“还有多少?”
“还差……七百块。”负责清点的人小声说,“总共要装7350块,现在只装了……”
“我知道!”主管打断他,“我只是……需要心理准备。”
装7350块甲州金,意味着要重复7350次“小心拿起-小心放入-小心封箱”的过程。而每一次,都有可能触发静电,都有可能引来雷电印记的“特别关注”。
这简直是在雷区里跳芭蕾。
但没办法,必须做。
因为下午两点前,这些甲州金必须通过专用传送阵送到华国时政。凌笑笑要求“现场转账确认”,意思就是:道歉会上,她要亲眼看着传送阵启动,亲眼看着甲州金消失在前往华国的光柱里。
“主管,”一个年轻工作人员忽然问,“这些甲州金送走之后……我们时政还有多少储备啊?”
主管沉默了。
周围所有人都沉默了。
过了很久,主管才低声说:“这不是我们该问的问题。”
但其实大家都知道答案:几乎没有了。
日本时政积累了数百年的甲州金储备,这一下就要被掏空大半。剩下的,还要支付其他受害本丸的赔偿,还要维持日常运转……
未来几年,甚至几十年,日本时政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织梦者”实验,源于高层们自以为是的决定,源于他们以为可以随意操控他人命运的傲慢。
“继续工作吧。”主管最终只说了一句。
金库里重新响起小心翼翼搬运的声音。
以及,偶尔响起的“噼啪”放电声。
上午十一点,凌笑笑本丸。
广间里坐满了刀剑男士。不是通常的晨会,而是……观影会。
大厅中央悬浮着一面巨大的水镜,镜面里实时显示着日本时政总部的景象:穿着防电服的工作人员像橙色的蚂蚁一样忙碌,背景板又掉了一次,竹制框架正在紧急安装,某个课长因为静电头发炸开正在崩溃大叫……
“噗哈哈哈!”鹤丸国永笑得前仰后合,“你们看那个人的头发!像不像被雷劈过的稻草人?”
“是艺术。”歌仙兼定认真点评,“静电造型的自然之美,暗合‘物哀’之道。”
“我更关心他们中午吃什么。”烛台切光忠摸着下巴,“穿着防电服怎么吃饭?要把头盔摘下来吧?摘下来的时候万一放电……”
“便当会变成电烤便当?”大俱利伽罗难得接话。
“然后就可以改名为‘雷电炒饭’了!”太鼓钟贞宗兴奋地说。
水镜的画面切换,转到地下金库。看到工作人员战战兢兢搬运甲州金的样子,刀剑们都安静下来。
“那就是……甲州金?”五虎退小声问。
“嗯。”药研藤四郎推了推眼镜,“灵力的高纯度结晶,时政体系的硬通货。这么多……够我们本丸用一百年了。”
“主公要这些做什么?”秋田藤四郎好奇地问。
“不是主公要,”压切长谷部沉声说,“是那些受害本丸应得的赔偿。主公只是替他们讨回来。”
画面里,一个工作人员又不小心掉落了一块甲州金。电火花四溅的场景,让几个短刀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他们……也挺不容易的。”前田藤四郎小声说。
“自找的。”山姥切国广冷冷地说,“做实验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水镜的画面再次切换,这次是医疗室。山本重信躺在病床上的凄惨模样,被拍得清清楚楚。
“哇……”乱藤四郎眨眨眼,微笑着道:“他看起来好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笑面青江微笑,“况且,主公已经手下留情了。真正的天道雷劫,可不是跳跳霹雳舞那么简单。”
凌笑笑坐在主位,手里端着一杯茶,静静地看着水镜。
她没说话,但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主公,”长谷部忽然开口,“关于下午的道歉会……”
“嗯?”
“您打算亲自去现场吗?”
这个问题问出来,所有刀剑都看了过来。每个人眼里都写着同样的期待:想去!想看现场!
凌笑笑放下茶杯,环视一圈。
“下午的道歉会,”她慢慢地说,“谁想去现场看?”
“刷——”
全员举手。
连一向沉稳的石切丸、大典太光世都举了手。小乌丸举得优雅,三日月举得从容,连数珠丸恒次都微微抬起了手。
凌笑笑笑了。
“那就……”她故意拖长声音。
刀剑们屏住呼吸。
“选十个人吧。”她说,“抽签决定。”
“耶——!”短刀们欢呼起来。
“不过,”凌笑笑补充,“去的人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鹤丸国永眼睛发亮,“要我们现场表演节目吗?我可以再来一次空中劈叉!”
“不。”凌笑笑站起身,走到水镜前,指着里面那些穿着防电服的人,“要穿正装,要守礼仪,要——”
她顿了顿,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要带绝缘坐垫。”
广间里安静了一秒。
然后爆发出更响亮的笑声。
“哈哈哈哈!绝缘坐垫!”
“主公太坏了!”
“但确实需要!我可不想看道歉会看到一半被电得跳起来!”
在一片笑声中,长谷部已经掏出了纸笔,开始严谨地计算:“根据技术课今早的数据,时政大楼目前的静电蓄积量达到每立方米3500伏特,而人体安全电压是36伏特。假设道歉会持续两小时,座椅与地面的绝缘阻抗需要达到……”
他抬起头,认真地说:
“主公,我建议定制加厚型绝缘坐垫,材料选用特氟龙涂层布料,厚度不低于五厘米。另外,每位出席者还需配备便携式静电消除器……”
“长谷部,”凌笑笑打断他,笑意更深了,“这些就交给你准备了。”
“是!保证完成任务!”
长谷部立刻开始起草采购清单。
而水镜里,日本时政总部的大厅,背景板终于挂稳了。
竹制的框架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白色的背景布上,“诚挚道歉”四个黑色大字,在静电的作用下微微飘动。
像在等待一场注定难堪的演出。
凌笑笑看着那四个字,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茶是明前龙井,清香甘醇。
她忽然觉得,今天下午的道歉会,应该会很有趣。
毕竟,还有什么比看着傲慢者低头、看着错误被纠正、看着受害者得到补偿……更让人心情舒畅的事呢?
哦,可能有一件。
那就是:带着自己最信任的刀剑,坐在绝缘坐垫上,一边喝茶一边看。
她笑了笑,对身边的烛台切说:
“光忠,下午茶准备丰盛一点。我们要……好好看戏。”
“是,主公。”
烛台切光忠也笑了。
那笑容里,有自豪,有忠诚,还有一种“我家主公真厉害”的骄傲。
窗外,本丸的天空晴朗无云。
但遥远的东京,似乎隐约有雷声传来。
不知是真的雷电,还是某个印记在提醒:时间,快到了。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爱读书屋(m.aidushuwu.com)审神者来自修仙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