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州设立、潜龙与燕王达成和议、李晨即将班师回潜龙城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春风,迅速吹遍了北地,也越过山川,传到了刚刚完成内部整合的西凉,金城。
金城王府,后花园新修的凉亭内,董璋设下简单酒席,只邀了白狐晏殊一人对饮。
初春的西凉,寒意未消,亭边移植的几株耐寒松柏倒是绿意葱茏,衬着亭中两人各异的神色。
董璋手里捏着酒杯,却久久未饮,目光望着东北方向,那是河套,是潜龙新设的镇北州所在。
董璋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那抹复杂的光,却逃不过白狐的眼睛。
那光芒里有如释重负——西凉统一了,最大内患铲除了。
有隐隐的后怕——若非二哥董琥最后那悲壮一举,统一之路恐怕还要漫长血腥。
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羡慕、焦虑与一丝不甘的滋味。
“白狐先生,”董璋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发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却化不开胸中块垒,“说实话,本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白狐晏殊慢悠悠地夹了一筷子凉拌的野菜,细嚼慢咽下去,这才抬眼看向董璋,语气平和:
“王爷因何不是滋味?可是觉得,潜龙李晨,步子迈得太快,风头太盛?我西凉刚刚安定,人家却已开疆拓土,设立了劳什子镇北州?”
董璋被说中心事,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也懒得掩饰,苦笑道:“先生慧眼。本王并非嫉恨李晨,相反,若无潜龙相助,西凉此番能否度过劫难还是两说。只是……看着潜龙步步为营,晋州、蜀地、草原、河套,如今更是设州建城,俨然已成北地一方雄主。反观我西凉,历经内乱,元气损伤,如今虽称统一,也不过是守成而已。这心里……终究有些憋闷,有些……羡慕。”
白狐放下筷子,拿起布巾擦了擦嘴角,脸上露出淡淡的、近乎慈悲的笑容:
“王爷有此感触,乃是人之常情,更是有志之主应有的焦虑。乱世之中,不进则退,慢进亦是退。王爷能感到憋闷,说明心中尚有进取之志,这是好事。”
“进取?”董璋自嘲地摇摇头,“拿什么进取?西凉疲敝,兵员需要整编,民生需要恢复,钱粮需要积累。能守住现有基业,已属不易。”
“王爷此言差矣。”
“西凉统一,绝非终点,而是起点!潜龙李晨,不过是比我们早走了几步,早布局了几年而已。他有的优势,我们未必没有;他走的路,我们未必不能走,甚至……可以走得更好,更稳。”
董璋精神一振,身体微微前倾:“先生有何教我?”
白狐用手指蘸了杯中残酒,在光洁的石桌面上简易地画了起来:“王爷请看,西凉如今疆域。北接燕王领地,东邻河套(现为潜龙镇北州),东南接壤宇文卓控制的陇西、河西部分郡县。”
“向北,是广袤草原,部落林立,资源丰富,尤以骏马为最。如今燕王慕容垂新败于潜龙,失河套,损颜面,正憋着一肚子火,短期内无力也无意大规模西顾。这正是我西凉向北拓展影响力,蚕食燕王原本在草原边缘利益的好时机!当然,我西凉一口吞不下草原,也无需独吞。可以与潜龙合作,共享草原之利。镇北州要建城,要养马,需要稳定的草原环境和贸易伙伴。西凉,可以成为这个伙伴,甚至……可以通过合作,学习潜龙经营草原、统合部落的方法。”
董璋眼中渐亮。
“向东、向南,则是宇文卓控制的、原属朝廷的陇西、河西诸郡。宇文卓如今东西受挫,江淮不稳,朝廷威望扫地,对其控制下的边郡掌控力必然下降。这些郡县,与我西凉接壤,民风相近,其中不少官吏士卒本就是西凉子弟出身。我西凉可以‘清君侧’、‘抚边民’为名,步步为营,蚕食这些地区。不要急于求成,一口吃下,而是一城一池,慢慢消化,稳扎稳打。同时,与潜龙保持密切联动,东西呼应,让宇文卓首尾难顾。”
白狐将桌上酒渍抹去,看着董璋,语重心长:“王爷,潜龙之路,是抓住时机,迅猛扩张。西凉之路,则可更为稳健扎实。先练好内功——整军经武,恢复民生,积蓄钱粮。再图外拓——向北联潜龙取草原之利,向东蚕食宇文卓虚弱之地。一步一个脚印,夯实根基。将来,未必不能与潜龙并肩,甚至……”
白狐没有说下去,但董璋已经明白了那未尽之言。
将来,未必不能与潜龙并肩,甚至在这乱世中,争一争那更大的可能!
董璋胸中那股憋闷之气,此刻仿佛被一阵清风吹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充满希望与斗志的灼热。
是啊,潜龙不过是早走几步!
西凉有地,有马,有人,如今更有白狐先生这等大才辅佐!
凭什么就不能后来居上?
“先生一言,如拨云见日!”董璋起身,对着白狐郑重一揖,“璋受教了!西凉未来,便依先生之谋,先练内功,再图外拓!与潜龙,既要合作借力,亦要暗中学习追赶!”
白狐坦然受了一礼,捻须微笑。
这位年轻的西凉王,总算没有被眼前的落差击倒,反而激起了斗志。孺子可教。
几乎在同一时间,潜龙城,布政司衙门后院的书房里,气氛却是另一种忙碌与务实。
李晨与郭孝风尘仆仆赶回,连齐家院都未及先回,便召集了内政总管苏文,紧急商议河套善后及镇北州设立的具体事宜。
书房内炭火温暖,却驱不散苏文眉宇间那抹显而易见的急色。
这位前状元郎,如今潜龙的大管家,面前摊开着厚厚的账册、户籍簿、工程进度表,手里还拿着一份墨迹未干的春耕筹备急报。
“主公,奉孝,你们回来得正好!”
苏文顾不上太多寒暄,将那份春耕急报推到李晨面前,“春耕!春耕已经急上眉梢了!晋州各地,农具、种子、耕牛调配,水利沟渠检修,都需要人力物力统筹!我们之前抽调了大量民夫参与军事运输、修筑工事,现在战事暂歇,这些人必须立刻返乡,准备春耕!耽误了农时,秋粮减产,明年我们就要闹粮荒!”
苏文语气急促,手指又点向另一份卷宗:“还有通蜀路!这条连通蜀地的命脉只剩下尚未完全竣工的通蜀路主道。春耕后,必须立刻集中人力物力,加大力度抢修!否则蜀地的粮食、物资、兵员,无法顺畅支援北地,潜龙便是跛足而行,首尾难顾!”
“主公,奉孝,河套大胜,设立镇北州,确实是宏图伟略。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潜龙如今根基,支撑两线(晋州、蜀地)发展已是不易,骤然再添一个需要巨大投入的镇北州……文恐怕,力有未逮啊!建城、移民、屯田、养马、修路……哪一项不是吞金的巨兽?我们现在,哪里来那么多钱粮?哪里来那么多人力?”
苏文的担忧,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李晨和郭孝因为谋划镇北州而有些发热的头脑上。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郭孝沉吟道:“子瞻所虑,确是实情。镇北州之设,关乎长远,但眼下春耕与通蜀路,更是燃眉之急,关乎生存根本。轻重缓急,必须分明。”
李晨默默点头,手指敲击着桌面,思索片刻,看向苏文:“子瞻,以你之见,当如何安排?”
“主公,文以为,当下首要,乃是春耕!必须确保晋州、蜀地现有田亩不误农时,这是底线!其次,便是集中力量,抢修通蜀路!此路不通,潜龙东西两片基业便难以真正融为一体,资源无法有效调配,隐患巨大。至于镇北州……”
“镇北州新得,地盘广大,但人口稀少,百废待兴。急切间投入巨资大兴土木,并不明智。不如先以巩固为主。铁弓将军留驻的两万兵马,可一边戍守,一边择地开展小规模屯田,安抚流民,清理残敌,摸清河套详情。建城之事,可先进行勘察选址、规划设计,待秋收之后,钱粮稍宽,再酌情启动。”
“至于镇北州的管理……阎媚将军骁勇善战,熟悉草原,确是合适人选。但媚将军所长在军事与部落交际,于民政管理、钱粮调度、工程建设,恐非所长。文建议,可让晋州代刺史柳如烟夫人,从旁协助,总览镇北州民政钱粮规划。如烟夫人治理晋州颇有章法,经验丰富,与媚将军又是姐妹,沟通起来更为顺畅。如此,媚将军可专注军事、外交与部落整合,如烟夫人则可统筹内政建设,文武相辅相成,镇北州方能稳步开局。”
李晨听着苏文的建议,微微颔首。
苏文的安排,务实而稳健,将有限的资源用在了刀刃上,又考虑了镇北州管理班子的合理搭配。
柳如烟与阎媚,一个沉稳干练,一个英气勃勃,确是互补的好搭档。
郭孝也笑道:“子瞻此议甚妥。先固本,再拓疆。镇北州是长远之计,不必争一时之快。让如烟夫人协助媚将军,确是两全其美。”
“好!就依子瞻之策!春耕为首,通蜀路次之,镇北州再次之。具体事宜,子瞻你与奉孝详细拟定章程。至于如烟协助媚儿管理镇北州之事……”
李晨想到阎媚那势在必得的眼神,嘴角微扬,“我回府后,亲自与她们商议。”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爱读书屋(m.aidushuwu.com)饥荒年代:我要养村里30个女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