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锦不想再做沉默的瞎子聋子了。
在容府的时候,是没办法。
她需要顾沉墟去摆脱麻烦,她也不能将顾沉墟喜欢她的事情暴露出去。
但现在不用了。
宁锦一声大吼,宋诺很快就赶了过来,小床上的宁小狼也一个轱辘起来:“娘亲!”
声音里惊慌很多。
宋诺拿着烛台,一把推开门,宁小狼也扑到了宁锦的怀里。
宁锦背靠着床,紧紧地盯着角落。
宋诺赶到了她的身边:“怎么了?”
宁锦没有回答,宋诺顺着她的眼神看向角落,那里是一片浓重的阴影。
宋诺直接将烛台放在了宁锦的手里,让她紧紧地握着。
宁锦这才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小心些,那边好像,好像有人。”
宋诺吞了一口唾沫,宁小狼从宁锦的怀抱里爬出去,然后牵着宁锦往门口走:“娘亲,我们去门口等着。”
站在这里,反而容易让贼人有可乘之机。
宁锦完全因为触发了过往的记忆脑子变混乱了,竟然还不如宁小狼的反应灵敏。
她点点头,和宁小狼将屋子里的灯台全都点亮了,然后守在了门口。
那个浓重的阴影角落也因此清晰地露了出来,什么都没有。
只是因为处在柜子和墙壁的夹角,所以在黑夜里显得更暗一些。
宁锦抿了抿唇。
她这是脑子里得了病不清楚了吗?
宁锦的脸色灰暗。
宁小狼察觉到了娘亲的心情不对,用小手轻轻地捏了捏她。
宋诺还不知道宁锦的害怕只是因为那阴影,他盯着硕大的衣柜,拿过旁边的椅子护在身前,然后猛地拉开!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宁锦摆放得齐齐整整的衣物。
宋诺干脆全都拉开了。
“安宁,没有。”
宁锦已经知道自己看错了,她很感动宋诺的做法,进来轻声道:“多谢大哥,应该是我自己疑神疑鬼,我……”
因为宋诺早就是熟悉的人,所以宁锦没有隐瞒,苦笑了一声:“我又做噩梦了。”
“我给你把脉看看。”
宋诺关切地看了眼宁锦的脸,发现她脸上全是虚汗,立刻懂了宁锦为什么方才会将这里当做有了外贼进入。
他给宁锦诊了一下脉,然后轻声道:“我明天给你买点安神的药回来,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一番。”
“你和小狼去娘的房间里休息吧,估计是这屋子太久没除潮了,最近下雨下的多,娘的屋子里烧过热炕。”
宁锦没有拒绝。
“你不要多想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就是因为最近下雨,雨水多,人就容易做梦。”
“梦一多,就会疑神疑鬼。”
“明天我把你房间里好好通通风,”宋诺道,“这几日也没什么要出诊的,就在家里弄弄大扫除好了。”
宁锦的眼睛微微瞪大:“我自己的屋子我来收拾吧。”
宋诺笑了一声:“如今家里的银两都靠你的笔墨赚钱,我就做点家务活,再说了,小狼的衣服都是我在洗,你的东西我不动,也不过是给小狼清洗清洗家罢了。”
宋诺这样的男人,宁锦从未在京城见过。
宁锦忍不住道:“大哥,你如果娶了媳妇的话,那你媳妇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宋诺上的厨房,下得厅堂,而且格外细心,或许是因为行医吧,所以格外柔软的一颗心。
就是看起来对女子没什么兴趣,宁锦有时候都想要问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因着宋母也明里暗里地打听过,可是宋诺都说自己谁也不感兴趣。
就像是个真正的活菩萨似的。
宋诺微微一笑,他轻声道:“哪里?你这么夸,真是把我当外人了。”
“也就只有媒婆才会这么说我。”
宁锦“噗嗤”一笑:“好,我不说了,小狼,我们去奶奶的房间里睡好不好?”
宁小狼以前也经常跟着宁母睡。
尤其宁锦在春天冬日交替的时候,经常生病。
宋母体谅她不容易,加上有带孩子的经验,小狼也不排斥她,就经常和她在一起。
见状,他高高兴兴地点头:“好!”
宁锦和宁小狼去了隔壁的宁母屋子。
宋诺回去,给宁锦的床铺收拾了一下,将打开的柜门合上。
里面都是宁锦的衣物。
宋诺看见了宁锦的贴身小衣整整齐齐地叠着放在一起,脸有些不自在地红了红。
手在快触碰到的时候,马上又收了回来。
这样做实在是太不君子了。
宋诺将屋子里上上下下打扫过一遍,将门给锁上,离开了这里。
随即,一刻钟以后,当周围的气息都安静,一道轻盈的黑影从梁上轻轻地跳下了地面。
他直接打开了宁锦的柜子。
然后冷冷一笑。
宁锦,抓到你了。
-
兴许是因为中间折腾了一下,所以第二天宁锦醒来的时间比平日里要晚上那么一点。
她今天去了城巷摆摊,没多少生意,画了大概五张图,就收了摊。
为了避免这张脸给自己招惹麻烦,宁锦在外面都会戴上一张遮住脸的面纱。
虽然青溪村大部分人都知道宁锦长什么样,但是每次有隔壁村的人过来,都会充满好奇,或者说垂涎地凑过来,一来二去的,宁锦也觉得麻烦的不得了。
能少一点麻烦就是一点麻烦。
宁锦走的时候,隔壁摆摊的大娘道:“安宁啊,你小心些,那小虎他爹,估计这几天要回来了。”
“他爹是在外面做生意的,走南闯北,有不少兄弟,在我们青溪村,也是半个土霸王了。”
“估摸着你家这事正好冲撞在这时候了。”
“要是不行,这几日你就不要出摊了,他们也不能闹到你家去,估计还是想弄你的生意。”
在青溪村的人心中,只要没什么深仇大恨,都是不会到别人家里惹事的。
宁锦受了提点,心中微暖。
她点点头:“小虎他爹我见过,谢谢大娘的提醒,没事。”
李小虎的爹,也就是三番五次地来骚扰宁锦的人。
只是今年出去做生意了。
宁锦还真不怕他来找麻烦。
那家伙就是个地皮无赖。
无赖是没什么真的威胁性的,只是叫人一下子没办法反应过来,所以会当时就被缠上。
宋家母子俩也在村子里不少年了,他们还想当邻居,就不会闹得很难看。
宁锦回去的路上,心情反而轻盈了一些。
在青溪村,这样的麻烦很多,但是都属于她能解决的。
起码关系比起京城里的尔虞我诈要简单的多。
宁锦的心中生出了一点柔软的安宁。
今天的宁小狼也用不上宁锦去接,还要喊舅舅,小狼还贴心得很,让宁锦早点回家休息,因为昨晚娘亲被吓到了,所以要多睡一会儿。
这都是宁锦教他的。
现在的生活,是宁锦梦寐以求的安静幸福。
希望永远也能这么幸福平静下去。
宁锦的心中越来越柔软。
“快走,啧啧啧快走。”
“好像是个傻子,从旁边村子里来的。”
“我的天,不是吧,那样子,你们看清什么样子的了吗?”
“就看见黑呼呼的,身材倒是不错。”
“还有什么?”
声音很密集的讨论声音响起来。
宁锦顿了顿,平日里她是有热闹也不会去看的,一旦看热闹,就很容易引火烧身。
但是中间还传来了几句:“一个大男人,看着穿的还挺好的,怎么就是个傻子?”
“好像衣服都被人扒光了卖了一层了,那李二家的,真是狡猾,早知道我也去。”
“你们还能去把那男人给卖了啊,虽然是个傻子,会咬人,但是身材真不错。”
“哈哈哈,你个小蹄子,这话不怕给你家男人听到?”
“骗回去干农活也成啊!”
路边的几个妇人谈笑道:“干农活?细皮嫩肉的,别看身材好,恐怕吃的要比赚的多多了!”
宁锦走过去,顺着她们讨论的方向一看,只看见了一个模糊的黑影,正被人围观着,那黑影蜷缩在地上,看着很可怜。
宁锦皱了皱眉。
那是个高大的男人。
但是佝偻着身体萎靡地躲了起来。
他的外袍已经被人脱掉了,就连裤子也没了,只有中衣。
但即便如此也能从上面反衬的金线纹样看出,这曾经是件极贵重的衣裳。头发凌乱地披散着,沾满了草屑和泥污,几乎盖住了整张脸。
宁锦的脚步停住了。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骤然松开,留下空荡荡的悸动和寒意。
那身影……即便蜷缩如斯,即便狼狈至此,她也绝不会认错。
宽厚的肩背,修长而蕴藏着力量的肢体线条,还有那即便在如此境地下,依旧透出的、与生俱来的……某种让她战栗的气息。
顾沉墟。
这个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魂魄深处。
她曾用尽全部力气,花了数年光阴,才勉强将那烙印覆盖上一层名为“安宁”的薄痂。
当今的皇帝陛下,曾经的摄政王殿下。
他怎么会在这里?变成这副模样?
周围的议论声还在继续,带着不加掩饰的嘲弄和一丝猎奇般的兴奋。
有人甚至试图用树枝去戳他,看他受惊般猛地一缩,便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行了行了,一个傻子,有什么好看的。”有人假意劝阻,语气里却无多少真心。
“就是,脏兮兮的,可别是什么有病的。”
“喂,傻子,你哪儿来的?谁把你丢这儿的?”
村民们淳朴,但释放本能的恶意时,也丝毫没有顾忌。
那蜷缩的人影似乎对外界的声音毫无反应,只是将身体抱得更紧,头深深埋进臂弯,发出细微的、幼兽般的呜咽。
宁锦的指甲掐进了掌心,传来尖锐的痛感。
她应该立刻转身离开,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避开任何与他相关的可能。
她有了新的生活,有了小狼,有了宋家母子给予的温暖和平静。
顾沉墟是过去,是危险,是漩涡,是她拼尽全力才挣脱的噩梦。
可她的脚像生了根。
看着他被人像对待牲口一样围观、戏弄,看着他失去所有威仪和尊严,像一块被随意丢弃的破布般蜷在尘土里……一种陌生的、尖锐的情绪刺穿了她的理智。
那不仅仅是同情,似乎还混杂着别的什么……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刺痛。
就在这时,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挤上前,声音洪亮:“都散了都散了!这傻子挡在这儿像什么话!我家地里正缺个干粗活的,瞧着身板还行,傻就傻点,给口饭吃能拉犁就行!来来,跟婶子走!”
说着,竟伸手要去拽顾沉墟的胳膊。
顾沉墟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吓到,猛地一挣,喉间发出低低的吼声,带着全然陌生的、野兽般的防御。
“嘿!还挺凶!”妇人吓了一跳,随即恼了,对旁边一个汉子使眼色,“当家的,来帮忙!绑回去!白捡的劳力不要白不要!”
那汉子搓搓手,似乎有些犹豫,但看着媳妇瞪眼,也走上前。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有起哄的,也有微微蹙眉觉得不妥的,但终究没人上前真正阻拦。在这偏僻村落,一个来历不明的傻子,谁会在意他的去处?
宁锦看着那妇人粗糙的手再次伸向顾沉墟,看着他无意识地瑟缩,脑海中某个紧绷的弦,“嘣”地一声断了。
“住手!”
清冷的声音并不算特别响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嘈杂的场面为之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出声的女子。
那妇人愣了一下,看清是宁锦,脸上掠过一丝不屑:“哟,我当是谁,原来是宋家那个守……咳,宋家娘子。怎么,这傻子你认识?”
宁锦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尽量让声音平稳:“不认识。只是此人来历不明,你们这样随意将人带走,恐怕不妥。若他是逃犯,或是附近走失的,家人报官,你们私掳人口,该如何处置?”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依我看,该将他送到里正或县衙那里,由官府处置,才是正理。”
“嗤——”妇人发出一声嗤笑,上下打量着宁锦,眼神颇有些不善。
“我说安宁娘子,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我们贪图什么似的。一个傻子,谁稀罕?官府会管这种破事?送去也是丢在一边,搞不好饿死在牢里。我带回去,好歹给口吃的,让他干点活,算是积德了!”
旁边也有人附和:“就是,王婶子也是好心。”
“安宁娘子,你该不会是……”另一个长舌的妇人捂着嘴,眼神在宁锦和地上那狼狈的男人之间转了转,带着暧昧的揣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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