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相净土的日子,流转得缓慢而宁静。
苏云舟盘膝坐在一株银色古树下,闭目调息。混沌功德核心在丹田中缓缓旋转,吸收着这片天地间浓郁的创生之力。他的修为已从炼气三层恢复至炼气九层,距离筑基只差临门一脚。
但修为的恢复,掩盖不住某些东西的永久缺失。
他尝试回忆前妻。
一片空白。
(是因为功德献祭?还是混沌净化之力的代价?)
苏云舟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茫然。
他看向远处的三相源池——池水表面氤氲着金、绿、灰三色光雾,血薇女王已在其中浸泡了十八日(池中十八年)。偶尔能看见池水深处有暗红色的血煞之气被逼出,又在三色光雾中迅速消融。
那个曾经魅惑众生、视生命如草芥的血煞魅皇,正在经历着刮骨疗毒般的净化。
苏云舟本该对她保持警惕。
毕竟就在不久前,这女人还想用“噬精吻”吸干他的生命精元。
但此刻,当他想起血薇女王在遗忘之域中,拖着濒死之躯挡在他身前,想起她决定重归“琥珀明瞳”时眼中那一闪而逝的脆弱与决绝……
心中竟生不起半分排斥。
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是因为忘了晚晴,所以对女人的防备也一并减弱了吗?)
苏云舟苦笑。
人性真是复杂。记忆塑造了爱恨,而当记忆磨损,那些根植于经历的情感也会随之松动。
他站起身,决定去一个地方。
灵田空间。
心念一动,意识沉入丹田深处。
那里除了混沌功德核心,还有一个独立的空间——那是他筑基时,息壤之力与功德之力共鸣开辟的“灵田空间”,原本用来培育灵植、储存物品,后来在灰石镇审判后,又多了一个功能:收容罪者的尸体与残魂。
苏云舟的意识体在灵田空间凝聚。
然后,他愣住了。
空间变了。
原本只有三亩大小的灵田,此刻竟扩展到了三十亩!土地呈现肥沃的深黑色,表面有淡淡的灵雾升腾,空气中流淌的灵气浓度,比外界高出至少百倍!
更奇异的是,灵田中央长出了一株奇特的植物——
那是一株半人高的植株,主干呈暗金色,表面有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纹路。枝桠分七杈,每杈顶端都结着一枚果实:灰色、金色、绿色、红色、白色、黑色、混沌色。
七枚果实,对应着七种不同的法则气息。
苏云舟走近细看,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认出来了——这株植物,是以那些被他审判、收容的罪者的生命本源与修为精华为养料,孕育而生的!
鹰钩鼻男子赵无殇的灰色火焰法则,化作了灰色果实。
胖子修士王全的生命研究记忆,化作了白色果实。
高挑女子冷月的阵法造诣,化作了黑色果实。
毒牙的血腥杀戮之道,化作了红色果实……
而最中央那枚混沌色的果实,汇聚了所有罪者残存的、未被完全磨灭的“恶念本质”。
(他们的肉身消融了,修为化作了灵田的养分,所以空间扩大了十倍,灵气浓度暴增……)
(但这株植物……是什么?)
苏云舟伸手,想触碰那枚金色果实——那应该对应着功德之力。
但手指还未碰到,果实表面就自动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金光屏障,将他阻隔在外。
同时,一个模糊的意识波动,从植株深处传来:
“未熟……不可摘……”
“待七德圆满……方可采撷……”
七德?
苏云舟心中一动,想起上古血劫的封印——仁、义、礼、智、信、忠、恕,七种至善美德化作七重法则锁链。
难道这株植物,结出的竟是“七德之果”?
他以罪者的恶为土壤,以审判的功德为引,孕育出了……善的果实?
这简直是对“恶”最极致的嘲讽与转化。
苏云舟收回手,抬头看向灵田空间的天空。
原本灰蒙蒙的天空,此刻竟浮现出数十道游弋的、半透明的影子——那是罪者们残存的魂魄。
功德之眼,开。
眸中金光一闪,视野骤变。
那些魂魄,个个面目狰狞,周身缠绕着浓郁的黑气——那是他们生前所造罪业显化出的“业力”。黑气如同活物,不断冲击着灵田空间的边界,试图逃离,却总被一层无形的金光屏障挡回。
鹰钩鼻男子的魂魄最为凶厉,他化作一道灰色火影,疯狂撞击屏障,口中发出无声的诅咒:“放我出去……我要重生……我要杀光所有低等文明……”
毒牙的魂魄则分裂成数十道血影,每一道都在重复生前的杀戮动作,斩、劈、刺、割……那些动作中蕴含的暴戾与疯狂,几乎要实质化。
其他魂魄也各显凶相,整个灵田空间的天空,如同囚禁着恶鬼的炼狱。
苏云舟眉头紧锁。
《功德金章》记载,审判之后须以功德温养残魂七七四十九日,尝试超渡。但他现在功德几乎耗尽,混沌功德之力又不擅超渡——它擅长净化污染,却很难洗涤深入魂魄的罪业。
而这些魂魄的凶恶程度,远超预料。
要超渡他们,需要海量的、纯粹的功德之力。
可他现在连开启功德之眼都勉强,哪来多余功德?
(除非……)
苏云舟看向灵田中央那株七德之树。
(等果实成熟,或许能从中获得纯净的功德本源?)
他默默计算时间。
按照植株传来的意识波动,第一枚果实成熟,至少需要三年。
他等不起。
晴晴等不起,血海封印等不起,星盟的追捕更等不起。
必须另寻他法。
苏云舟退出灵田空间。
意识回归本体,他坐在银色古树下,陷入沉思。
远处,三相源池中。
血薇女王睁开了眼睛。
琥珀色的瞳孔中,已看不到半分猩红。她的皮肤变得晶莹剔透,隐隐有淡金色的光晕流转,那是神格净化到一定程度后,显露出的“先天道体”特征。
十八年(池中时间)的净化,将她体内八成的血煞污染剥离。剩下的两成,已深入神魂本源,需要更漫长的水磨工夫。
但她的心境,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些被血煞掩盖的记忆,如同被掀开的伤疤,一一浮现。
她想起了自己最初的名字——凌清玥。
想起了那个被灭门的小宗门“琥珀山”,想起了师尊慈祥的笑容,想起了师兄师姐们练剑时的呼喝声。
想起了那个雨夜,仇家杀上山门,火光映红天际。
想起了自己坠入血池时,那种冰冷的、绝望的、想要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的疯狂。
然后,是长达千年的沉沦。
为了活命,修炼血煞之道。
为了变强,吞噬无辜生灵。
为了巩固地位,玩弄人心,布下一桩桩阴谋。
记忆中的自己,陌生得可怕。
凌清玥闭上眼,一滴清澈的泪从眼角滑落,融入池水。
那不是血泪,而是真正属于“人”的眼泪。
“师尊……师姐……清玥……错了……”
她低声呢喃,声音颤抖。
但下一刻,她握紧了拳头。
错已铸成,悔恨无用。
唯一能做的,是用余生去弥补,去偿还,去走一条……不一样的路。
她看向池边——那里坐着苏云舟,正闭目沉思,眉头微蹙,似乎遇到了难题。
凌清玥心中涌起一股冲动。
她想帮他。
不是为了契约,不是为了利益,而是……单纯地,想为他做点什么。
这个念头很陌生,但很清晰。
她缓缓从池水中站起。
暗红长袍早已在净化中化作飞灰,此刻她身上覆盖着一层由三色光雾凝结的朴素纱衣。赤足踏上池边的草地,她走向苏云舟。
“小郎君。”她开口,声音不再酥媚入骨,而是清澈如泉,“你……在为什么烦恼?”
苏云舟睁开眼,看到她的瞬间,怔了怔。
眼前的女子,与记忆中的血薇女王判若两人。
五官依旧绝美,但褪去了那股妖艳的侵略性,多了几分清冷与柔和。琥珀色的瞳孔纯净剔透,仿佛能映照人心。最奇特的是她周身流转的气息——不再是血腥与魅惑,而是一种……类似初生婴儿般的、纯净的生命力。
“前辈……你的眼睛……”
凌清玥微笑:“叫我清玥吧。血薇女王……已经死了。”
她顿了顿:“至于烦恼……可以告诉我吗?或许……我能帮上忙。”
苏云舟沉默片刻,将灵田空间的情况简要说了一遍。
凌清玥听完,沉吟道:“你需要大量功德,超渡那些凶魂?”
“是。”
“那为何不从这三相净土入手?”她指向远处那些水晶建筑,“这里的人,心性纯净,若能引导他们行善积德,产生的功德……或许会超乎想象。”
苏云舟眼睛一亮。
是啊。
他怎么没想到?
与其等待七德果实成熟,不如主动创造功德来源!
而这三相净土,这几百位被创世三相之力滋养了数万年的纯净生灵,正是最理想的“善种”!
他站起身,眼中重新燃起光芒。
“清玥,你说得对。”
凌清玥看着他眼中的光彩,心中涌起一丝暖意。
能帮到他……真好。
这是她千年来,第一次因为“给予”而非“掠夺”,而感到真实的喜悦。
苏云舟走向三相之民聚居的水晶建筑群。
凌清玥跟在他身后,赤足踩在柔软的草地上,感受着足底传来的、属于大地的温暖。
她抬起头,看向这片净土的天空。
乳白色的天光温柔洒落。
远处,有孩童般的三相之民在银树下嬉戏,发出空灵的笑声。
这里没有杀戮,没有阴谋,没有血煞。
只有……宁静的、纯粹的、属于“善”的可能。
凌清玥握紧拳头。
这一次,她要抓住这份可能。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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