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旧影缠身
李莉口中吐出的那句苍老阴冷的“你……看得见我？”，如同冰锥刺入宿舍闷热的空气，让周倩吓得尖叫一声，差点瘫软在地。胖子和陈子轩也是瞬间绷紧了神经，下意识地摆出了防御姿态。
唯有张清玄，面对这诡异的质问，神色依旧平静。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又上前半步，墨镜后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那层被附体的表象，直视其核心。
“看得见。”张清玄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不是李莉。你是谁？为何依附于此？”
“李莉”脸上的僵硬笑容缓缓收敛，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毒和……一丝迷茫。她（或者说，附体的存在）歪了歪头，用那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是谁？我是……镜中人……被困住的人……好多书……好多字……看不清……”
她的语调混乱，带着一种积年累月的困顿感。
“老板，这……这好像是个老糊涂鬼？”胖子躲在张清玄身后，小声嘀咕，“说话颠三倒四的。”
“不是糊涂，是执念混乱，记忆碎片化了。”张清玄低声道，“长期被困于特定环境（比如镜子或类似镜面的东西），灵智会逐渐磨损，只剩下最核心的执念和一些零碎的记忆回响。”
他再次看向“李莉”，尝试引导：“你记得图书馆吗？三楼的阅览室？那些带玻璃板的桌子？”
“阅览室……”“李莉”重复着这个词，眼神似乎聚焦了一瞬，“对……阅览室……我等……等他……他不来……报纸上……有他的名字……可他没来……”
“等谁？报纸上有什么名字？”张清玄追问。
“等……沈……怀安……”“李莉”的声音带着哭腔，苍老中透出无尽的委屈，“他说……抗战胜利……就回来娶我……我在报纸上……看到他的名字……在阵亡名单里……我不信……我一直等……等到图书馆关门……等到我死……他都没来……”
沈怀安？阵亡名单？
线索似乎指向了一段尘封的 wartime 往事。
“所以，你是在图书馆去世的？在阅览室？”张清玄继续引导，同时指尖悄然凝聚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星火之力，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清泉般，缓缓拂过李莉的身体，安抚她体内躁动的异种能量，保护她本身脆弱的魂魄不被这外来灵体彻底侵蚀。
“嗯……”“李莉”似乎对那温和的星火之力并不排斥，甚至表现出一种依恋，混乱的思绪也清晰了一些，“我叫……沈曼青……是图书馆的管理员……我在等怀安……那天闭馆……我还在看报纸……想找到他不是阵亡的消息……突然……心口好痛……就……就倒在了阅览桌旁……那玻璃……好凉……”
她的话语虽然依旧断续，但一个悲剧的轮廓已经浮现：一位名叫沈曼青的图书馆女管理员，在抗战后期，于闭馆后因心急恋人（很可能已阵亡）的消息，猝死在阅览室，其残魂执念附着在了那面能反光的阅览桌玻璃板上，历经岁月，形成了特殊的“镜灵”。
“所以你不是恶意害人？”陈子轩忍不住问道。
“害人？”“沈曼青”愣了一下，随即拼命摇头，透过李莉的脸做出焦急的表情，“不！我没有！我只是……只是太寂寞了……太久没人能看见我……感觉到我……这个女娃娃……她身上的气息很干净……我……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想让她……帮我去看看……怀安到底……回来了没有……”
她的声音充满了无助和悲伤，那是一种跨越了半个多世纪的等待与失落。
周倩听到这里，恐惧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同情，她小声道：“原来……是这样……”
胖子也挠了挠头：“唉，也是个苦命人……”
张清玄沉默片刻。这沈曼青确实没有主动害人之心，她的附体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源于极致孤独和执念的“倾诉”。但长时间附体对李莉这个普通女生的魂魄损害是实实在在的，必须尽快解决。
“沈曼青，”张清玄语气缓和了些，“你的等待，我已知晓。沈怀安大概率已为国捐躯，你的执着，困住的是你自己。放下吧，让我助你离开这女孩子的身体，前往你该去的地方。”
“离开……”“沈曼青”喃喃道，脸上露出挣扎和不舍，“可我……还能去哪？怀安他……”
“无论他在哪里，真正的相遇不应建立在伤害无辜的基础上。”张清玄的声音带着引导的力量，“你若信我，便放开对这女孩的束缚。我承诺，会尽力查证沈怀安最终的归宿，给你一个交代。”
或许是张清玄话语中的诚恳打动了她，或许是那温和的星火之力让她感到安心，“沈曼青”沉默了很久，最终，李莉身体里那股阴冷的气息开始缓缓消退，那双空洞的眼睛也渐渐恢复了少许属于她自己的神采，虽然依旧虚弱迷茫。
张清玄见状，立刻双手结印，口中念诵安魂定魄的咒文，一道柔和的星火光晕将李莉彻底包裹。点点莹白的光粒从李莉头顶被缓缓逼出，在空中凝聚成一个模糊的、穿着民国时期斜襟上衣和黑色长裙的年轻女子虚影，她对着张清玄微微躬身，然后化作一道流光，投入了张清玄适时取出的一枚温养魂魄的玉符之中。
玉符表面光华一闪，随即恢复平静。
与此同时，躺在床上的李莉嘤咛一声，彻底昏睡过去，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呼吸变得平稳悠长，那股怪异的镜面气味也消散无踪。
“好了，附体的灵体已经离开，她睡一觉，好好休养几天就没事了。”张清玄对周倩说道。
周倩看着呼吸平稳的室友，喜极而泣，连连道谢。
回去的车上，胖子一边开车一边感慨：“这趟倒是没动手，就是听了个伤心故事。老板，咱真要去查那个沈怀安啊？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上哪儿查去？”
“既然答应了，总要试试。”张清玄看着窗外渐小的雨势，“去老图书馆。沈曼青的执念根源在那里，或许能找到更多线索，也能彻底净化那片区域，避免再有无辜者被卷入。”
他的目光悠远，这些看似零散的、由普通人悲剧凝聚的灵异事件，背后似乎都隐隐指向了“执念”与“镜”这两个关键词。这让他不得不联想到柜台下那个还在缓慢“孵化”的铜箱。
玄冥，你散布这些“种子”，究竟想看到什么样的“果实”？
（第二百九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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