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晨光与落网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胡同里那棵老槐树的枝叶,斑斑驳驳地洒在扎纸店的青石台阶上。
张清玄醒来时,天刚蒙蒙亮。后院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胖子已经起床了,正在井边打水洗漱。隔壁刘婶家的公鸡准时打鸣,声音洪亮,穿透了清晨的薄雾。
他起身穿衣,推开房门。院子里,胖子正蹲在灶台前生火,灶膛里柴火噼啪作响,锅里煮着什么,冒出袅袅白气。
“玄哥早。”胖子听见动静,回头打了个招呼,“煮了海鲜粥,昨晚买的虾还活着,现在煮最鲜。”
“嗯。”张清玄应了一声,走到井边掬了把冷水洗脸。清晨的井水冰凉刺骨,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回到前店,他先检查了柜台抽屉里的养阴匣。匣子依然安静地躺在朱砂上,表面那些暗红色的符文在晨光下显得暗淡了不少。昨晚回来后,他又贴了三张新的镇阴符,现在匣子已经完全不震动了,但那股阴寒的气息依然隐隐透出。
“玄哥,这东西得处理多久?”陈子轩也起床了,揉着眼睛走进店里。
“至少三天。”张清玄关上抽屉,“每天午时阳气最盛的时候,用太阳真火慢慢炼化。不能急,急了容易反噬。”
正说着,店外传来汽车刹车声。林瑶的白色轿车停在胡同口,她下车快步走进店里,脸上带着熬夜后的疲惫,但眼神明亮。
“抓住了。”她开门见山地说。
张清玄抬起头:“钱文礼?”
“嗯。”林瑶点头,“凌晨四点在机场贵宾室抓的。他买的是八点飞深圳的机票,但提前四小时就到了,像是在等什么人。我们的人出现时,他一点不意外,很配合地上了车。”
“等什么人?”
“不清楚。”林瑶摇头,“但他随身带的那个黑色手提箱里,有份文件——是陈威廉名下一家离岸公司的股权转让协议,还有一张五百万美金的支票。”
张清玄眼神一凝:“陈威廉……他要见的人是陈威廉?”
“很可能。”林瑶说,“但陈威廉没出现。我们查了他的行踪,他昨天下午从香港飞新加坡了,现在不在国内。”
她顿了顿,又说:“钱文礼现在在局里,审了一夜,嘴很硬。只承认行贿和商业欺诈,对养阴罐、邪术实验这些一概否认,说是孙彪瞒着他搞的。”
“孙彪呢?”
“醒了,但什么都不说。”林瑶皱眉,“这人是个滚刀肉,进过三次局子,知道怎么对付审讯。而且他一口咬定所有事都是他自己干的,跟钱文礼无关。”
胖子端着海鲜粥从后院出来,听见这话,忍不住插嘴:“这不是明摆着串供了吗?”
“是串供,但没证据。”林瑶接过胖子递来的粥碗,道了声谢,“仓库那些证据,钱文礼可以说他不知道。孙彪扛下所有罪,最多判个无期,钱文礼可能就判几年,出来后照样逍遥。”
张清玄慢慢喝着粥。粥煮得很好,米粒软糯,虾肉鲜甜,还放了干贝和香菇,香味浓郁。但他喝得很慢,像是在思考什么。
“那些养阴罐和实验笔记,孙彪扛得下来吗?”他忽然问。
林瑶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制作养阴罐需要专业知识,孙彪一个打手,懂符箓吗?懂阵法吗?”张清玄放下碗,“那些实验笔记上的数据,他看得懂吗?”
陈子轩反应过来:“玄哥的意思是,这些东西根本不是孙彪能做出来的。审讯的时候,可以拿这个做突破口?”
“对。”张清玄点头,“问孙彪具体的制作流程,问他符文的含义,问实验数据的意义。他答不上来,自然就露馅了。”
林瑶眼睛一亮:“这招可以。我这就回去安排。”
“不急。”张清玄说,“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四人安静地吃完早饭。海鲜粥很鲜,胖子还煎了几个荷包蛋,配着昨晚剩的酱黄瓜,简单但可口。
吃完饭,林瑶匆匆走了。张清玄让胖子去市场买些东西——雄黄、硫磺、桃木枝,还有几面小铜镜。
“玄哥,买这些干嘛?”胖子一边记一边问。
“布阵。”张清玄说,“养阴匣阴气太重,光靠符箓镇压不够。得布个‘三阳锁阴阵’,用至阳之物把它困住,再慢慢净化。”
“那得花多少钱啊……”胖子小声嘀咕,“桃木枝要老桃木的,不便宜;铜镜要纯铜的,更贵……”
张清玄瞥了他一眼:“钱在抽屉里,自己拿。记得砍价,买贵了从你工资里扣。”
胖子脸一苦,心里把抠门老板又吐槽了一遍,但不敢说出来,老老实实去拿钱出门了。
店里只剩下张清玄和陈子轩。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把店里那些纸人纸马照得半明半暗。空气中有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飞舞,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玄哥,你说钱文礼背后那个人……会是谁?”陈子轩忍不住问。
张清玄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柜台后,拉开抽屉,拿出那本从仓库带回来的实验笔记,翻到被撕掉几页的地方。
撕口很整齐,是用刀割的。但仔细看,能看出撕掉的不止一页——前面几页也有被撕过的痕迹,只是年代久远,不太明显。
“这个人很谨慎。”张清玄指着那些撕痕,“重要的数据、可能暴露身份的信息,都销毁了。但从剩下的内容看,他对符箓、阵法、炼器都很精通,而且……用的手法有茅山基础的影子。”
“茅山的人?”陈子轩惊讶道。
“不一定。”张清玄摇头,“也可能是学过茅山法术,后来走了邪路。或者……是茅山的叛徒。”
他说到最后三个字时,声音很冷。
陈子轩不敢再问。他虽然不知道张清玄和茅山的具体恩怨,但从平时的只言片语里,能感觉到那是一段不愿提起的过往。
上午十点,胖子回来了,买齐了所有东西。张清玄让他在后院天井里布阵——先用雄黄粉在地上画个直径一米的圆,然后在圆周上按八卦方位插上八根桃木枝,每根枝上都贴着一张符箓。最后在圆心位置放一面铜镜,镜面朝上。
“把养阴匣拿来。”张清玄说。
陈子轩小心地从店里取出养阴匣。匣子一离开朱砂,立刻又开始轻微震动,表面的符文泛起暗红色的光。
张清玄接过匣子,走到阵中,将匣子放在铜镜上。然后咬破指尖,在匣盖上画了一个血符。
“三阳聚顶,锁阴镇邪。启!”
他低喝一声,八根桃木枝上的符箓同时燃烧起来,化作八道金光,射向中央的养阴匣。匣子剧烈震动,发出嗡嗡的鸣响,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撞击。
但金光形成的光网牢牢罩住了它。匣盖上的血符泛起金红色光芒,与金光相互呼应,渐渐压制住了匣子的震动。
一分钟后,匣子安静下来。表面的暗红色符文彻底暗淡,变成普通的黑色纹路。
“好了。”张清玄擦去额头的汗,“每天午时来加固一次,三天后应该就能净化干净。”
胖子看着阵中那个不再动弹的匣子,松了口气:“总算搞定了。这玩意儿看着就瘆人。”
正说着,前店传来敲门声。
陈子轩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陈静薇。她今天穿了身浅灰色的职业套装,头发梳成低马尾,妆容精致,但眉眼间带着一丝疲惫。
“张老板在吗?”她问。
“在,陈小姐请进。”陈子轩侧身让开。
陈静薇走进店里,看见张清玄从后院出来,勉强笑了笑:“张老板,早。”
“早。”张清玄打量了她一眼,“有事?”
陈静薇犹豫了一下,从手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柜台上:“这是我父亲让我转交给你的。他说……很抱歉。”
张清玄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支票,金额五十万。还有一封信,信很短,是陈静薇父亲亲笔写的,措辞客气,但意思明确——这是感谢张清玄处理城中村事件的报酬,也是封口费,希望他不要再深究陈威廉的事。
“你父亲和陈威廉什么关系?”张清玄放下信,直接问。
陈静薇脸色变了变,沉默了几秒才说:“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很多年了。陈威廉在美国有些资源,帮我父亲处理过一些海外投资。”
“只是生意伙伴?”
“……以前是。”陈静薇的声音更低了些,“我父亲说,陈威廉这几年变了,做的生意越来越……灰色。他劝过,但没用。这次的事,他事先不知情,知道后很震惊。”
张清玄看着她。陈静薇的眼神有些躲闪,但不像在说谎。
“这钱你拿回去。”他把信封推回去,“我接活明码标价,该收多少收多少。城中村的报酬刘建国已经给了,多的不要。”
“可是……”
“没有可是。”张清玄打断她,“如果你父亲真觉得抱歉,就让他劝陈威廉收手。再这么下去,下次见面就不是喝茶聊天了。”
陈静薇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收回了信封:“我明白了。我会转告父亲。”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张老板,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说完,她转身离开,背影有些落寞。
胖子看着她的车驶出胡同,咂咂嘴:“这陈家大小姐也挺不容易的,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豪门是非多。”张清玄淡淡道,“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中午,林瑶又来了。这次她脸上带着笑。
“招了。”她一进门就说,“按你说的,我们拿那些实验数据问孙彪,他一个字都答不上来。后来我们吓他,说这些东西涉及邪术害人,罪加一等,可能判死刑。他扛不住了,全撂了。”
“钱文礼呢?”
“也撂了。”林瑶笑得开心,“孙彪指证他,说所有事都是钱文礼指使的。养阴罐是钱文礼找人做的,实验笔记是钱文礼亲自记录的,就连在城中村埋罐子,都是钱文礼画的地图,标的位置。”
她拿出一个档案袋:“这是初步的口供。钱文礼承认用邪术逼迁,也承认商场那事是他安排的。但他坚持说,养阴罐的制作方法是一个‘神秘人’教他的,他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张清玄接过档案袋,快速浏览了一遍。口供很详细,钱文礼交代了所有犯罪事实,但关于幕后之人的信息,确实很少——只说是个穿黑袍的男人,看不清脸,声音沙哑,每次见面都在不同的地方,用现金交易。
“黑袍人……”张清玄沉吟道,“看来是个老手。”
“但至少钱文礼跑不掉了。”林瑶说,“数罪并罚,最少十五年。深岩资本也会被查封,那些非法收购的地产项目都会重新处理。”
她顿了顿,又说:“局里准备给你申请特别奖励,这次破获的是大案要案,影响很坏,你功不可没。”
“奖金有多少?”胖子眼睛一亮。
“具体多少不清楚,但应该不少。”林瑶笑道,“不过要走程序,可能要等一段时间。”
胖子搓搓手,已经开始盘算这笔钱该怎么花了——换口新锅,买套好刀具,再进点高级食材……
张清玄倒很平静:“该我的不会少,不该我的不要。按规矩来就行。”
下午,扎纸店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胖子在厨房研究新菜谱,陈子轩在后院练习画符,张清玄坐在柜台后,翻看着那本实验笔记。
虽然重要的几页被撕了,但剩下的内容里,还是能找到一些线索。比如笔记里提到的一种“阴气提炼法”,需要用到“百年槐木心”和“子时露水”,这种手法很像茅山“炼阴篇”里的内容,但做了改良,效率更高。
还有那些符文的画法,虽然被扭曲了,但起笔和收笔的习惯,透露出书写者的一些特点——这是个左撇子,而且有练过书法的基础。
左撇子,懂茅山法术,会书法,还可能和海外华人圈有关系……
张清玄把这些信息记在心里。这个人,他迟早会找出来。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胡同里飘起各家各户的饭菜香,孩子们在巷子里追逐打闹,老人在树下下棋聊天。一切看起来那么平常,那么安宁。
但张清玄知道,这份安宁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钱文礼倒下了,但他背后的人还在。
养阴匣净化了,但制作它的人还在。
李秀梅超度了,但世上还有无数个李秀梅在等待救赎。
他站起身,走到店门口。夕阳的余晖把整个胡同染成金黄色,温暖而祥和。
“玄哥,吃饭了!”胖子在后院喊。
“来了。”
张清玄转身,走回店里。
明天,还会有新的事,新的委托,新的战斗。
但他已经准备好了。
无论来的是什么,他都会一一接下。
然后,一个一个,解决干净。
就像他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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