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一阵骤雨,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那不是一匹马,而是一队精骑!铁蹄踏碎了房州深夜的寂静,也踏碎了这院中刚刚因李显崩溃而达成的、诡异的平衡。
三名内卫的脸色,瞬间比地上的月光还要惨白。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中不再是杀手的冷酷,而是猎物被惊动后的惊惶。
丘神绩!那条疯狗,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陆羽的心脏,也猛地向下一沉。他算计了人心,算计了时机,却没算到丘神绩的雷厉风行。若是让那酷吏带着三千金吾卫闯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那便不是讲道理,而是讲刀子了。届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他这个所谓的镇国公,都只会变成一具“畏罪自尽”的尸体。
瘫软在地的李显,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抬起那张涕泪横流的脸,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比刚才求死时更加强烈的恐惧。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直到脊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廊柱上,才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
完了,全完了。
马蹄声在府邸外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是甲胄碰撞与兵器出鞘的锐响。
“砰!”
本就摇摇欲坠的府门,被人一脚踹开。
十数道矫健的身影,手持环首刀,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他们身上穿的并非金吾卫的制式铠甲,而是一色玄黑的劲装,领口与袖口,用银线绣着一朵不易察觉的、盛放的牡丹。
为首的,是一名身形高挑、眉眼凌厉的女子。她手中握着一柄狭长的横刀,刀锋在月下泛着幽冷的光,目光如电,瞬间扫过院中的所有人。
当她的视线落在三名内卫身上时,是毫不掩饰的敌意;当她看到廊柱下抖如筛糠的李显时,是急切的担忧;而当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那个衣衫狼狈、却手持玄铁敕令的陆羽身上时,那份凌厉,化作了极度的震惊与戒备。
不是丘神绩!
陆羽的心念电转,在看清那银线牡丹纹样的瞬间,他便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太平公主的人!
他几乎要笑出声来。那位殿下,终究还是坐不住了。她这一步看似鲁莽的棋,却恰好落在了整个棋局最微妙的节点上,将一盘死棋,彻底搅活了。
“保护殿下!”为首的女官厉喝一声,她身后那些玄衣卫士立刻散开,隐隐将李显护在了身后,刀锋一致对外,与那三名内卫形成了剑拔弩张的对峙。
院内的气氛,比刚才更加凝固。
一边,是奉了女帝密旨的内卫死士。
另一边,是代表着太平公主意志的府邸精锐。
而夹在中间的,是一个刚刚哭晕过去、现在又被吓得快要魂飞魄散的废帝,和一个手持敕令、身份成谜的“镇国公”。
“你们是什么人?!”为首的内卫头领,强压下心中的惊疑,色厉内荏地喝道。
“我们是什么人,轮不到你来问!”那女官寸步不让,冷笑道,“我只问你们,三更半夜,持械闯入庐陵王府,意欲何为?!”
“我等奉旨行事,闲杂人等,速速退开,否则,以谋逆论处!”内卫头领将“奉旨”二字咬得极重,试图用女帝的威严,压下这群不速之客。
“奉旨?”女官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奉的什么旨?是杀人的旨,还是放火的旨?拿出来看看!”
眼看一场火并,一触即发。
“都住手。”
一个平淡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陆羽上前一步,站到了两拨人的中间。他先是看了一眼那名女官,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红袖姑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被称作红袖的女官,是太平公主身边最得力的侍卫统领,她显然认得陆羽,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见到他。她脸上的戒备稍减,但疑惑更深:“陆……陆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何在此?”陆羽扬了扬手中的玄铁敕令,环视全场,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我,镇国公陆羽,奉陛下圣旨,前来房州,迎接庐陵王殿下回京省亲!尔等深夜喧哗,惊扰圣驾,是何道理?!”
他这一番话,掷地有声,直接将自己放在了法理的制高点上。
红袖愣住了。迎接庐陵王回京?她只知道公主殿下心急如焚,派她们星夜兼程赶来,是怕陆羽矫诏出京,会惹来杀身之祸,务必要保下庐陵王,给陆羽留一条后路。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另有隐情?
那三名内卫的脸色,更是变得如同猪肝。
陆羽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他转向那内卫头领,语气变得冰冷而戏谑。
“你,刚才说奉旨行事?”他用敕令指了指那内卫,“你的旨,是密旨。我的旨,是天下皆知的明诏。你现在,是想用你的密旨,来对抗我的明诏吗?”
内卫头领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是说……”陆羽的目光,扫过红袖和她身后的玄衣卫士,慢悠悠地说道,“你想当着太平公主殿下的人,在这里,办了你的差事?你猜,此事传回神都,公主殿下会不会去陛下面前哭诉,说她派来保护兄长的人,亲眼看到陛下的内卫,杀了她的兄长?”
“届时,陛下是为了保全你们三个的性命,还是为了安抚她最心爱的女儿,为了保全李唐皇室最后的颜面?”
陆羽每说一句,那内卫头领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知道,陆羽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精准地插进了他们的死穴。
他们的任务,之所以是“密旨”,就是要办得干净,不留痕迹。可现在,太平公主的人到了。这事情,已经彻底暴露在了阳光之下。他们若再动手,就不是“密旨处决”,而是当着天下人的面,公然弑杀皇子。
这个罪名,别说他们三个,就是他们背后的内卫府,都担不起。
女帝,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当成弃子,来平息这场风波。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谁也没想到的意外发生了。
“呃……”
廊柱下的李显,在经历了求死、崩溃、惊吓等一系列高强度精神冲击后,他那双惊恐的眼睛猛地向上一翻,脖子一歪,竟是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这位曾经的大唐皇帝,以一种极其不体面的方式,退出了这场关于他生死的对峙。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瘫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庐陵王,表情复杂。
红袖:“……”
内卫头领:“……”
陆羽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这李显虽然窝囊,但晕得……倒也算是恰到好处。
“好了。”陆羽拍了拍手,打破了这尴尬的寂静,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开始发号施令,“现在,都听我的。”
他先指了指红袖:“红袖姑娘,劳烦你的人,将庐陵王殿下扶进屋里好生照看。记住,在我那支迎接圣驾的仪仗队抵达之前,殿下若是有半点差池,我唯你是问。”
红袖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陆羽手中的敕令,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挥手让两名女卫将人事不省的李显抬进了书房。
接着,陆羽又转向那三名内卫。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那种温和无害的模样,可说出的话,却让三人如坠冰窟。
“三位,也辛苦了。”他笑道,“从现在起,你们的任务,就不是杀人了,而是保护。你们守在院外,和公主府的人一起。若是有什么宵小之辈,敢来惊扰殿下,格杀勿论。”
内卫头领的嘴唇哆嗦着,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
陆羽这是在用他们自己的逻辑,将了他们一军。他们不能杀李显,就必须保证李显活着。否则,李显若是死于他人之手,这口黑锅,他们一样要背。
“怎么?不愿意?”陆羽的笑容淡了下去,“还是说,你们想现在就冲进去,把公主府的人也一起杀了,再杀了庐陵王,然后指望能瞒天过海?”
“……属下,遵命。”
内卫头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四个字。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从猎人,变成了看门狗。
一场足以让房州血流成河的危机,就这么被陆羽三言两语,化解于无形。他以一种近乎于蛮横的方式,强行建立起了一个由三方势力构成的、脆弱的保护圈。
院内,暂时恢复了平静。
陆羽负手而立,抬头望向那轮残月,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总算,是把这最危险的一关,给熬过去了。只要拖到青鸟那支“仪仗队”抵达,将事情彻底闹大,李显的命,就算是保住了。
然而,就在他心神微松的这一刹那,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如同九幽寒风,在他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警告!检测到致命威胁!】
【来自酷吏丘神绩的【天罗地网(红)】已锁定宿主!预计抵达时间:六个时辰!】
【系统紧急提示:丘神绩的任务目标,并非庐陵王李显……】
【……而是宿主你!】
陆羽脸上的血色,在这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猛地僵在原地,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布局,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上——女帝是要杀李显,而他是那把刀,或那个见证者。
可他错了。
错得离谱。
女帝的棋盘上,从来就不止一步棋。内卫是杀李显的,是为“实”。他陆羽大张旗鼓去接人,是为“名”。
而丘神绩的三千金吾卫,既不是来监视他的,也不是来保护他的。
他们是来……杀他的!
女帝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活着离开房州!无论他救不救李显,无论他是否完成了任务,他的结局,都早已注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以为自己是那只黄雀,却不知,在更高处,还有一双属于猎人的、冰冷的眼睛。
他与女帝之间,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在这一刻,被彻底撕得粉碎,露出了其下最冷酷、最无情的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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