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周学良脸上顿时掠过一丝窘迫,下意识地低下头,语气也带了几分局促:“是…… 是我之前没有协调好关系,考虑的不够周全,组织上安排我到政研室来学习提升的。”
叶市长一上来就问起这个,莫不是对自己这段 “被贬” 的过往心存芥蒂?毕竟秘书岗位最看重的就是履历清白、行事稳妥,自己这不算光彩的调动经历,怕是要让对方打了折扣。
市长秘书这个岗位,对他而言是彻头彻尾改变人生轨迹的机会,能从清闲的政研室重新回到核心工作圈,能真正做点实事,这是他沉寂许久后,第一次生出如此迫切的念头。
从前他以为自己早已看淡了职级变动,无欲无求,可直到这机会真的摆在眼前,才明白那不过是没有遇到能点燃心气的契机罢了。
“我再问你个实际的问题——结合你在渭川多年的工作经历,以及在政研室的调研思考,你怎么看待渭川市的过去发展路径,又对它的未来有什么判断?”
听到这个问题,周学良原本紧绷的神经反而彻底沉定下来。他清楚,这才是此次面谈的核心——叶市长要的不是空泛的套话,而是真正扎根渭川实际、经过深度思考的干货。
这个议题,他在政研室三年里,伴着无数个深夜的灯火反复推演、梳理过,早已在心里形成了完整的逻辑闭环。
微微挺直脊背,语气沉稳且条理清晰:“叶市长,您既然问到这儿,我就斗胆说几句掏心窝的话。
在我看来,渭川的发展走到今天这一步,是‘短期逐利’的发展思路和‘资源依赖’的路径依赖共同导致的必然结果,核心症结在过去,困境在当下,迷茫在未来。”
“先说说过去。”周学良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凝重,“前些年稀土矿产行情火爆的时候,咱们渭川把所有的资源、政策、精力都一股脑押在了矿业上。
当时的政府只盯着眼前的开采收益,既没有建立科学的资源管控机制,导致矿产资源无序开采、过度消耗,不少优质矿脉被浪费,生态环境也遭到了严重破坏;
更没有长远的产业布局意识,没有趁着矿业带来的财政红利,去培育能替代矿业的接续产业,也没有完善城市基础设施、提升公共服务水平,把矿业红利转化为城市发展的内生动力。
简单说,就是只‘吃资源饭’,不‘种长远树’,为今天的衰退埋下了隐患。”
“再看当下的困境。”
“随着矿产资源枯竭,依赖矿业生存的上下游企业接连倒闭,大量产业工人失业。
这些失业人员里,有技术的还能外出务工,没技术的只能留在本地,就业压力越来越大。
随之而来的就是人口外流——年轻人为了找工作、为了孩子的教育,纷纷离开渭川,导致城市人口持续萎缩。
人口少了,消费市场就小了,更难吸引外来投资;
没有投资,就没法培育新产业,形成了‘产业衰退—人口外流—经济下滑’的恶性循环。
更关键的是,咱们渭川现在处于‘工业空心化、农业弱势化’的尴尬境地:
工业没了支柱,曾经的矿业配套产业也跟着垮了,新的工业增长点迟迟没培育起来;
农业又一直停留在小农户分散种植的模式,没有形成规模化种植、品牌化运营的特色产业,既带动不了农民增收,也撑不起地方经济。”
说到这里,周学良的眼神里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无力:“我在政研室这三年,核心工作就是参与撰写各类城市发展规划、产业调研报告。
我和同事们查过大量资料,也跑遍了渭川的乡镇村落,尝试过从工业转型、农业升级、文旅开发等多个方向寻找突破口,可每次都是越调研越迷茫。
工业转型缺资金、缺技术、缺人才;农业升级缺龙头企业带动、缺产业链支撑;文旅开发又没有拿得出手的核心资源,周边城市的文旅产业已经形成气候,咱们根本没有竞争力。
所以这三年,我眼睁睁看着渭川的经济数据一年比一年难看,看着城市的活力一点点流失,却始终找不到一条能让渭川真正走出困境的出路。”
叶怀民听到这里,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惊讶。他方才抛出这个问题,原本只是想随口试探一下周学良对渭川发展的基本认知,
没成想对方不仅看得透彻,还梳理得条理清晰,更难得的是,第一次跟自己见面,就敢把渭川发展的顽疾、过往政府的短视说得如此直白彻底,没有半分遮掩。
瞬间就明白了周学良为何会从督查室调到政研室 —— 这般认死理、敢说真话的性子,在复杂的体制环境里,注定容易得罪人。
不过敢说真话是优点,但要懂得审时度势、把握分寸,才是秘书岗位最需要的特质。
叶怀民念头一转,决定再探探他的底线:“照你这么说,过去政府那种短视的发展模式,背后会不会牵扯到贪污腐败问题?或者说,有没有利益集团借着矿产开发搞违法乱纪的勾当?”
这话一出,周学良的脸色瞬间变了变,原本沉稳的神情多了几分警惕。心里咯噔一下,
立刻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 这种涉及核心利益和高层领导的敏感话题,根本不是他这个层级的干部能随意揣测的。
若是真有这类问题,必然牵扯到市委的核心领导。
“叶市长,这个问题我实在没法回答。我目前的职级和岗位,接触不到这么核心的层面,对于没亲眼见到、没确凿证据的事,我不敢随意揣测,也不能妄下结论,免得造成不实误导。”
叶怀民看着他严谨的态度,心中暗暗点头。这个回答很得体,也很聪明。
他心里清楚,不管渭川过去的发展背后有没有猫腻,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任何猜测都是多余的,尤其是在秘书面试这种场合,更不该轻易触碰这类敏感话题。
更何况,周学良此刻还不清楚自己的做事风格,也不知道自己对这些城市顽疾的真实态度,就算他真的掌握了一些线索,也绝不会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和盘托出 —— 这既是自保,也是成熟的表现。
“你说得对,没有证据的事,确实不能随意揣测。坐吧,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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