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傲南这石破天惊的一问,像一盆冷水泼进了滚油里,围观的人群“嗡”地一声炸开了锅。
窃窃私语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议论,无数道视线带着惊诧、好奇、鄙夷或是纯粹的看热闹心态,瞬间从争吵的三人身上,齐刷刷转向了被点名的陈娇一行。
陈娇也愣住了。她不过是带着夫郎看个热闹,怎么火就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她微微蹙眉,目光落在眼前这个一身红衣、手持马鞭的少年身上。
少年身形挺拔,即便在这般尴尬的境地,脊背依旧挺得笔直,眉宇间那股不甘与倔强几乎要凝成实质,像一头被逼到角落却不肯服输的小豹子。
这就是林傲南?方才听他言辞交锋,虽显泼辣直接,倒也是据理力争,爽利刚烈,不像那些惯会矫揉造作、以泪掩心的男儿。
孔易和高永更是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往陈娇身边靠近了些,带着明显的警惕看向林傲南。
高永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审视;孔易则惊讶地睁圆了眼睛,视线在林傲南和自家妻主之间来回移动,小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那名叫李明志的青衣女子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厉声喝道:
“林傲南!你发的什么失心疯?!我们两家的事,你胡乱牵扯一个外乡人作甚?简直……简直不知羞耻,毫无体统!”
她身后的“笑笑”此刻也止住了低泣,抬起一张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脸,看向林傲南的眼神里混杂着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
林傲南却对李明志的呵斥充耳不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陈娇身上。
那双因为愤怒和激动而格外明亮的眼睛,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决绝,深处却又隐约透出一丝孤注一掷后的忐忑。
他握着马鞭的手收得更紧,指节用力到微微泛白,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声音,重复问道:
“你……到底愿不愿意?我林傲南,愿嫁你为夫!我见你身边已有夫郎相伴,便是侧夫之位……我也甘愿!只要……只要不是她李家!”
最后半句,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迸出来,目光如刀,狠狠剜向李明志。
人群的骚动更大了。指指点点的,交头接耳的,摇头叹气的,兴奋议论的,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
陈娇尚未开口,她身边的孔易已经忍不住小声嘀咕:“这人……胆子也太大了些吧?哪有这样……”
高永则凑近陈娇耳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担忧:“妻主,此人分明卷入了不小的麻烦,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是莫要沾染为妙……”
陈娇抬起手,轻轻示意高永不必再说。她脸上的神色依旧平静无波,既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堪称荒唐的“求婚”而露出半分惊慌失措,也没有流露出任何轻视、厌烦或是沾沾自喜的情绪。
她只是用那双沉静如湖的眼眸,将站在面前的林傲南从头到脚,再次仔细地、客观地打量了一遍。
少年身姿如松,红衣似火,即便身处这般令他难堪的舆论中心,那份天生的傲骨却未曾折损半分。
眼神虽因意气而显得锐利逼人,但底色清澈,并非浑浊算计之徒。
回想他方才与李明志争辩的话语,虽然言辞激烈,不留情面,但条理清晰,句句在理,并非胡搅蛮缠、无理取闹之辈。
“这位林公子,”陈娇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并不高,甚至算得上平和,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穿透嘈杂的清晰力量,让周围不由自主地安静了几分。
“婚姻大事,关乎终身,绝非儿戏。你与李姑娘既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约在身,那便不仅仅是你们二人之事,更关乎两家门楣与信义。
如此当街向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提出这般请求,岂非过于草率冲动?此举不仅于礼不合,更将你自己置于更加被动和难堪的境地,徒惹非议。”
她的话语冷静而客观,直指要害。林傲南闻言,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窘迫,随即又被更深的倔强与一抹惨淡覆盖。
他挺直了背,声音因为激动而略显急促:“婚约?那不过是一纸空文,套着枷锁的空壳!”
“她李明志心中早有他人,视我如无物,这婚约早已名存实亡!我林傲南虽非什么金尊玉贵的世家公子,却也懂得‘自尊’二字怎么写!
与其日后嫁入她家,终日面对她的冷眼和那人的挑衅,受尽屈辱,不如现在豁出去,另寻一条出路!”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再次看向陈娇,脸颊因激动和羞愤而染上薄红:
“我观姑娘气度从容,言行有度,身边夫郎神色安宁满足,想来府上家风清正,妻主亦是宽厚明理之人……故而,方才……方才贸然相问!”
说到最后,声音虽仍坚定,却难免泄露出一丝底气不足的颤抖。
显然,当众做出如此惊世骇俗之举,说出这番话,已耗尽了他此刻所有的勇气。
“林傲南!你休要在此血口喷人,污我李家门风!”
李明志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青转白,“你这般不知廉耻、自甘下贱的行径,才是真正丢尽了林家的脸面!”
“下贱?”林傲南猛地扭过头,眼中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
“我为自己争取一份不憋屈的姻缘,何贱之有?总好过某些人,明明心有所属,却还要贪图我家助力,拖着婚约不肯放手,那才是真正的虚伪龌龊,令人作呕!”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又要陷入新一轮无意义的争吵循环,陈娇微微摇了摇头。这出闹剧该收场了。
她无意,也绝不想卷入这种牵扯家族利益和情感纠葛的麻烦之中,尤其是对方还是本地有头有脸的商户。
她带着夫郎千里迢迢来到江南,是为了游山玩水,散心怡情,可不是来招惹是非的。
“林公子,”她再次开口,语气比先前更加疏淡平和,带着明确的距离感。
“你的处境与抉择,我大致明了。然则,你我萍水相逢,素昧平生,仅凭这街头一面之缘,便谈及婚嫁,实在过于轻率,有悖常理。
我家中已有夫郎在侧,目前并无急切纳新之意。公子正值年少,年轻气盛,遇事更需冷静三思。
婚姻大事,终究还需与家中父母长辈从长计议,妥善解决方是正道。言尽于此,告辞。”
说完,她不再去看林傲南眼中那瞬间黯淡下去、混杂着浓重失望与难堪的复杂光芒,也不再理会李明志投向她的、含义难辨的复杂视线。
她只是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揽过还有些发懵的孔易的肩膀,对沉稳守在另一侧的高永略一颔首示意,便不再停留,护着两位夫郎,分开依然议论纷纷的人群,径直离去。
直到走出好一段距离,将码头的喧嚣远远抛在身后,似乎还能隐约听到那边传来的、并未平息的争执声和愈发热闹的议论。
孔易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长舒了口气,心有余悸地道:
“可吓着我了……那人,怎的如此大胆?当街就……就那样问出口?”
他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林傲南的举动。
高永也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妻主方才处理得极为妥当。”
“此人看着性子刚烈直率,不愿受屈,是个烈性的。但行事未免太过冲动决绝,不计后果。
我们若是当真应下,恐怕立刻就会被卷入他与他那未婚妻主,乃至两家之间的恩怨漩涡,麻烦无穷。”
陈娇闻言,只是淡淡笑了笑,并未多言。对她而言,这确实只是旅途中的一个意外插曲,一段略显突兀的小插曲。
林傲南那份敢于反抗、不愿将就的勇气,或许值得几分欣赏,但那不顾一切、当街发难的冲动方式,以及其背后显而易见的家族联姻利益纠葛,都让她明智地选择敬而远之。
她的第三位夫郎,宁缺毋滥,绝不是在这样一个情况复杂的时机草草定下。
只是有些人与事的牵连,一旦起了头,便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扩散开来,想要彻底撇清,却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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