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一勺那句干涩的、带着难以置信的疑问，像一块石头砸进寂静的水面，在后厨激起无声的涟漪。
“气？”苏琪最先反应过来，她眨巴着眼睛，看看那盅汤，又看看我，脸上写满了“虽然不明白但好像很厉害”的兴奋，“什么气？鲜气？香气？”
谭一勺没有理会苏琪，他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在我身上，仿佛想从我脸上看出朵花来。
“林老板……你这汤，绝非寻常火功所能及！两个小时，用这些材料……这不可能！”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是某种坚信不疑的东西被动摇后的本能反应，“这汤……入口极鲜，却毫无燥火之气，醇厚中带着一股……一股难以言喻的‘活’劲，仿佛所有的鲜味物质都被唤醒，并且在口腔里……有序地舞蹈？对，就是舞蹈！”
他越说越激动，手都在比划：“这感觉，我只在我太爷爷留下的笔记里读到过！他说顶级的清汤，到了化境，不再是死物，而是有‘灵’的，有‘气’的！可那需要天时地利，需要顶级食材，需要经年累月的火候功夫！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被他问得有些懵。我怎么做到的？难道我能告诉他，我刚刚像个神棍一样对着汤锅“发功”，试图用意念去梳理分子运动吗？这说出来谁信啊！
“谭师傅，您过奖了。”我定了定神，选择了一个最稳妥的说法，“可能就是……可能就是运气比较好，火候凑巧掌控得比较到位吧。”
“凑巧？”谭一勺猛地摇头，指着那盅汤，“这绝非凑巧！这汤里的‘意’，骗不了人！林老板，你之前说的‘内力’、‘修行’……难道是真的？”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探究，甚至带上了一丝狂热。
我：“……” 这下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我该怎么解释那更多是一种心境和身体控制的训练，而不是什么玄乎的内力？
幸好，苏琪及时跳出来解围，她叉着腰，得意洋洋：“那当然是真的！我们薇姐可是在深山老林里……呃，在一位隐世高人门下进修过的！这叫‘意念控火’，‘内力吊汤’，懂不懂？传统功夫，讲究的就是个化境！”
她这一通胡诌，反而让谭一勺更加深信不疑。他看向我的眼神，瞬间从之前的轻视、挑衅，变成了一种近乎敬畏的复杂情绪。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对着我，郑重地抱了抱拳：
“林老板，是在下有眼无珠，冒犯了！今日之比试，是在下输了！心服口服！”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惭愧，“原以为祖传的手艺已是巅峰，没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修行’之道，竟真能化入庖厨，达到如此境界……受教了！”
他这番举动，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谭师傅言重了，切磋而已，互相学习。”
谭一勺却像是下定了决心，他看了看自己那盅虽然极品但相比之下似乎少了点“灵魂”的汤，又看了看我，忽然道：“林老板，若是不嫌弃，谭某想……想留在贵店学习一段时间！工钱分文不取，只求能近距离观摩……这‘有意之汤’是如何诞生的！”
啊？这转折让我和苏琪都愣住了。踢馆不成，反而要拜师学艺？虽然他这个“拜师”有点夸张，但这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
“这……”我有些犹豫。店里突然多这么一位来历不明、还带着点偏执劲的老师傅，不知道是福是祸。
“谭师傅，”阿强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平静地开口，“店里规矩，不留外人。”
谭一勺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是在下唐突了。不过，林老板，日后若有空，谭某定当再次登门请教！告辞！”他说完，再次抱拳，然后带着他那两个同样一脸懵的徒弟，收拾好东西，有些魂不守舍地离开了。
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口，后厨里沉寂了几秒钟，然后——
“哇哈哈哈哈！”苏琪第一个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她拍着我的肩膀，笑得前仰后合，“薇薇！你看到了吗？他那表情！跟见了鬼似的！‘有意之汤’！哈哈哈！你还真成武林高手了！”
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随之涌起的是一阵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成就感。虽然过程很玄乎，但结果证明，素心庵的修行，真的有用！它不是魔法，而是一种对能量、对食材、对烹饪过程更深层次的理解和掌控！
“不过话说回来，”苏琪笑够了，凑到那盅“意念高汤”前，又舀了一勺喝掉，眯着眼回味，“这汤……确实好喝得有点邪门啊。薇薇，你刚才到底干啥了？真发功了？”
我耸耸肩，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就是……就是感觉那样做，好像能更好地‘感受’锅里的情况，然后下意识地去‘引导’了一下。”
“玄学！绝对是玄学！”苏琪再次肯定了她的判断，但眼神里已经没了怀疑，全是跃跃欲试，“不行！我也得加把劲！下次再有人来踢馆，看我用‘无影手’颠勺吓死他们！”
阿强默默地把两盅汤都端走，准备当成员工餐。经过我身边时，他停顿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句：“厉害。”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从阿强嘴里说出来，简直堪比一篇千字褒奖文。我心里那点小得意，瞬间膨胀成了巨大的满足感。
这场突如其来的“踢馆”风波，以一种谁也预料不到的方式结束了。它不仅没给我们带来麻烦，反而像一块试金石，验证了我们这一个多月“不务正业”的修行，究竟蕴含着怎样的潜力。
“内力”做菜，或许不是神话。它可能是一种将厨师的专注、感知、身体控制与烹饪过程完美融合后，所达到的某种……奇妙状态？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第一次对静心师太所说的“修行融入日常”，有了更真切的理解。
好的，我们继续描绘林薇和苏琪在省城餐馆，因“修行”而引发的爆笑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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