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起来的时候，薛明蕙没有闭眼。
她站着没动，看着火焰朝自己扑过来。她的手还抓着谢珩的，两个人都没松开。
李承恪站在高台上，脸上带着笑。他按下了最后一个按钮，九眼天珠发出红光。他以为这一下就能把他们烧成灰。
可薛明蕙动了。
她从头发上拿下一支桃花簪。这不是真的玉簪，是医院里护士给她的塑料发卡，样子像老式的簪子，颜色很淡。她从雨巷醒来那天就戴着它，一直没换。
她把簪子扎进自己的胸口。
她没喊疼，也没犹豫。血一下子流出来，顺着手指往下淌。但血没落地，反而浮在空中，一滴一滴连成线。那些血线越拉越长，在她背后展开，变成一对翅膀，红色的，边缘有点亮光。
谢珩看着她，喉咙动了一下。
他知道她要做什么。
他低头看手中的钢笔。笔已经坏了，外壳裂开，金属变形，像用了很多年。这支笔陪他走过十世，每次都是用来藏判官笔的。现在不用藏了。
他把笔举到眼前，轻声说：“这一次，换我为你断笔。”
说完，钢笔在他手里碎了。碎片不掉下来，反而往上升，在空中转圈，变成一片片金色的羽毛。金光和血光碰到一起，没有撞开，而是缠在一起，像绳子拧成一股。翅膀越变越大，最后把两人全包住。
火浪冲过来，却被翅膀挡住。火焰翻滚，却碰不到他们。
高台上的李承恪脸色变了。他抬头，看见天空裂开，星君出现了。
这次星君不是影子，也不是冷冷的样子。他站在半空，轻轻拍了一下手。
那一声不响在耳边，而是直接打进心里。所有人的心跳都停了一拍。
“千年试炼，只有‘情’能破虚妄。”星君的声音比之前温和，“你们，已经过关了。”
他说完，不再看李承恪。
李承恪大吼一声，举起手想再按机关。可他的身体开始碎，像沙子被风吹散。他的脸一块块掉下来，露出里面的黑气。他不是真人，从来都不是。他是北狄诅咒的最后一道锁，是恐惧和怀疑的化身。现在情丝成了翅膀，封印破了，他也活不了。
他的身影在火中消失，一点灰都没留。
星君看着薛明蕙和谢珩，点点头。然后他抬起手，掌心向上。天地突然安静，风也不吹了。片场的墙一块块塌，摄像机、灯架、监视器，全都变成光点，往中间聚。连医院的病床、心跳仪、输液管也都出现，像记忆被捞出来。
所有时空开始倒退。
画面一幕幕闪回：他们在灯会第一次见面，她在御花园咳血，他在画舫上装醉，她跪在祠堂抄经，他躲在书房画地图……十世的记忆像泡泡一样炸开，又被一股力量收拢，压成一颗小珠子，浮在空中。
珠子是红色的，不大，只有指甲盖那么大，表面光滑，映着光。它不是石头也不是玉，像是由很多细丝缠成的，里面能看到两个靠在一起的人影。
薛明蕙看着珠子，忽然明白了。
她转头看谢珩，他也正看着她。
两人都没说话，同时抬起手，掌心相对。血色翅膀和金色翅膀慢慢合上，把他们护在中间。他们的身影一点点变淡，像被光吸走。
就在要消失的时候，薛明蕙想起一件事。
她伸手进袖子，摸出那半支轮回簪。她拿出来看了几秒，然后放在掌心。她用指尖划破手心，让血滴在簪子上。
簪子吸了血，轻轻抖了一下。
她抬头，对着空中说：“如果有来世，我还找你。”
谢珩笑了。他从怀里拿出那半支断玉簪，也用自己的血涂了一遍。
“不用来世。”他说，“我就在这。”
他们牵着手升空，身影融入那颗血色珠子。珠子轻轻一震，飞向远方。
星君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他的身体也慢慢变透明，最后化作一阵风，散了。
片场空了。没有火，没有烟，没有人。只剩一片安静。
过了很久，天上飘下一片花瓣。
它不是从树上落的，也没有风吹。它就这么出现，慢慢转，最后停在刚才珠子的位置。
花瓣很普通，桃红色，边角有点卷。它停了几秒，忽然裂开一道缝。
一只很小的虫子钻出来，全身银白，六条腿，背上有一对几乎看不见的薄翅。
它抖了抖身子，张开翅膀，飞向高空。
飞着飞着，它的身体变长，翅膀变大，颜色变成赤金相间。它不再像虫子，倒像一种没见过的东西。
它越飞越高，穿过云层，不见了。
地上还是空的。
但空气里有一点热度，好像有人刚刚站过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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