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林这个名字,在你过往的日子里,应该陪伴过你很长一段时间。”乐宁声音轻柔,不带任何其他震慑或者看好戏的意味,只和他静静说这个人的意义。
如果是在其他场景,听到有人提及这个名字,李江不会有其他异常的反应。
可在今天,可在审讯室,在警察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让他还沉浸在刚才那两件事中的思绪全都收回,只剩下毛骨悚然。
他清楚乐宁她们今天的目的,在她们进门的时候,他心底的高墙无声加固。
说实话,前面的两件事都没能摧毁他。
黄家父女的事情他很受触动,可他们都的底层,底层的互相伤害从来不会因为他就不会发生。
就算没有他,也会有其他人。
他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不确定的,他的女儿未必就会是目标之一。
只要没有发生,那他就可以赌。
不过他还是佩服面前的两个警察的。
短短时间,可以调查到这么多东西,还有这么详细的资料。
直到她说出周林这个名字。
他承认,这一瞬间,他慌了。
他害怕周林承受不住,把自己交代给他的全都和警察说,让自己所做的一切全都化为泡影。
乐宁看着他不断闪烁的眸光,她十分清楚他现在在想什么。
她们的猜测是对的。
在没有实际的损害之前,他不会松口。
他心存侥幸,觉得未必火就会烧到自己身上。
相比他女儿的情况,他比当初的贺江远还要自信。毕竟贺江远还以为自己和程家是平等的,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别人刀俎下的鱼肉。
“我知道,你想狡辩,哪怕我说出什么内容,你都会想出辩驳的话。”乐宁身形放松下来,缓缓背靠在冰冷的椅背上,眼神没有任何急切,“不过出于人道主义,想你迷途知返,还是会和你说,让你自己做决定。”
李江表情僵硬,眼神中甚至带着几分求助。
看起来可怜极了。
可惜,可怜的一直不是他。
乐宁再次说道:“周林,就是你托付赃款的人吧。你被程家雇凶杀人,给了一笔不少的钱。为了逃避警方的搜索和盘问,你没有告诉你的妻子和女儿,而是把这件事和那笔钱托付给周林。”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我就是那天恰巧路过,一时慌乱踩错刹车,没有其他任何原因。”李江深吸气,依旧镇定自若开口。
乐宁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他的情绪到了临界点,哪怕是乐宁再普通不过的微笑,也足够让他感到不舒适。
“周林背叛你了,他选择拿那笔钱为自己所有。”乐宁盯着他,终于说出那句残忍的真相。
听到这话,李江笑了笑,垂眸不语。
他不能说不可能,这无疑是招供,所以选择沉默。
乐宁继续说:“在那么大笔财富面前,你就这么确定他会遵守约定吗?”
李江继续沉默,他也只能沉默。
“拿给他。”乐宁说。
沈疏影站起身,拿起自己手机站起身,走到李江面前,调出相册里的图片。
乐宁看着他的表情,笑道:“他手上那只表,要五百八十块。身上的那套衣服,要两百多块。他工作的地方工资一个月三百多块,你认识的他,会这么舍得给自己花钱吗?”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来自地狱的低语,一句一句要将李江拉入地狱。
他定定地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哪怕她们拍得并不清晰,他也能看到乐宁说得那些东西。
他是相信周林是会买这些东西的人。
因为曾经他和他说过,他喜欢这些东西,他以后有钱了一定要买。到时候回到村里,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睁眼看看他混得有多好。
意识到这点后,他清晰且绝望地意识到,乐宁说的是真的。
“我……我……我相信他。”他声线颤抖着,声音模糊不清地说。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内心如何翻江倒海。
甚至他都忘记了沉默,说出自己确实和程家有交易的事。
所谓的相信,不过是嘴上最后的倔强。
乐宁好整以暇盯着他:“利益动人心。以前没有背叛,只是价码不够而已。”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李江心里的高墙。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所谓的坚持,最终都是给他人做嫁衣。
自己受到的苦,都是没用的,他的妻子和孩子环境没有改变不说,最后还会落到更低的地方。
他难以想象,没有那笔钱,自己妻子带着女儿要怎么生活。
他没得到什么,他的家人也没有得到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对黄家父女的愧疚,对自己妻子女儿的愧疚,最终全都成了悔恨的对不起。
他双手埋在冰冷的桌面上,积蓄的情绪全都宣泄出来,开始止不住的呜咽哭泣,身形控制不住颤抖着。
乐宁和沈疏影对视一眼,坐下开始慢慢等待。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李江才收拾好情绪,抬起头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既然都想把他置之死地,对他敲骨吸髓,什么都不给他的妻子和孩子留,那就别想占到便宜。
乐宁没有再微笑,肃着脸开始询问。
和李江自己说得一样,他什么都说了。
从最开始程家的人找到他。
是的,这次是一个姓程的人来和他交涉的,虽然他不敢看那个人,但是能听出来,这个人比较年轻。
至于为什么知道他是程家人,主要还是旁边的包工头在谄媚他,一口一个小程总。
“我拿到手的钱是五万块,给了黄胜照片,说他会去那儿,让我就在那两天找机会撞死他。”他顿了顿,“我当时就感觉浑身痛,很痛很痛,我觉得我身体可能生了什么病。思虑过后,我选择了接受。”
李江闭上眼。
现在彻底冷静下来后,他才知道一切有多荒诞可怕。
他继续说:“我还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但我没想到,机会竟然这么快就来了。直到发生了,我都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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