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仙山地边缘的小镇只有一家简陋的旅馆,木头搭建的房梁上还挂着去年的蛛网。
鱼奕把玉玲珑安置在二楼房间,看着她乖乖躺在床上盖好被子,才松了口气,转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夜风吹过小镇的石板路,带着点凉意。
鱼奕没回自己的房间,反而抄了条近路,往镇外那座破庙走去。
打开破庙的门,只剩下两扇朽坏的木板歪歪扭扭地挂着。
庙里的佛像半边脸已经塌了,身上落满灰尘,却依旧保持着垂眸的姿态,仿佛在看着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
鱼奕走到佛像前,借着月光看清了佛像斑驳的纹路。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佛像冰冷的脸颊,不知怎的,眼眶突然就红了。
“绿儿还没回来。”
他低声说,声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她是不是……真的离开了。”
“什么话都没留下。”
鱼奕摸着自己的脑袋,像是想从里面挖出点被遗忘的线索,“连句告别都没有……”
他靠着佛像坐下来,后背抵着冰冷的石壁,心里空落落的。
月光从破庙的屋顶漏下来,正好落在他脸上,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
“我是不是……被抛弃了?”
他对着佛像喃喃自语,像是在问佛,又像是在问自己,“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她才走得这么干脆?”
以前总觉得绿儿吵吵闹闹,像只停不下来的小麻雀,可真当她不在身边了,才发现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早就成了他日子里最习惯的背景音。
现在没了,耳朵里反倒空得发慌。
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往下淌,落在布满灰尘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那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委屈,有不甘,更多的是铺天盖地的遗憾——遗憾没能好好跟她道别,遗憾没能告诉她,其实他早就习惯了她在身边。
月光静静流淌,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破庙的泥地上,孤单得像幅没画完的画。
佛像依旧垂眸,不悲不喜,仿佛在告诉他: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鱼奕抬手抹了把脸,把那滴眼泪蹭掉,可心里的空落却怎么也抹不去。
他对着佛像又坐了很久,直到天边泛起白光,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转身往镇外走。
天刚蒙蒙亮,小镇的旅馆就飘起了茶香。
鱼奕坐在楼下的木桌旁,手里捧着个粗瓷碗,一口一口地啜着热茶,眼角的红血丝还没完全褪去。
玉玲珑坐在他对面,小口吃着刚出炉的米糕,脚边的小包袱里还装着昨天鱼奕给她买的糖葫芦。
“哟哟哟,这不是之前假扮女生挑衅我的鱼奕吗?”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龟算子摇着他那把破旧的折扇,慢悠悠地走了下来。他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道袍,帽子歪戴在头上,看着就像个混江湖的骗子。
鱼奕抬眼瞥了他一下,没好气地说:“你不在你的仙灵峰待着,怎么跑玉仙山这地方来了?”
龟算子往他对面一坐,抢过玉玲珑碟子里的一块米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孙诡不在后,现在仙灵峰是孙一周当家,没地方待了就跑玉仙山来了,你当我跟你似的瞎晃悠?这蛮荒禁地的大部分旅馆都是我开的,早就占股了!”
他得意地拍了拍胸脯,“我这经商头脑,可不是你这愣头青能比的。”
鱼奕挑了挑眉,难得没反驳:“看来你还真有点头脑,不像个只会骗钱的神棍。”
龟算子这才注意到旁边的玉玲珑,小姑娘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脸颊上还沾着点米糕屑。
他用折扇敲了敲桌子,冲鱼奕挤眉弄眼:“你小子可以啊,之前男扮女装勾引我,现在又拐了个小姑娘在身边,真是浪荡不羁,四处留情啊!”
“什么勾引?”
鱼奕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瞪了他一眼,“你可别胡说八道!再说了,你不会是好男风吧?过去那点破事早就翻篇了,你该不会还真看上我了吧?”
龟算子上下打量了鱼奕一番,眼神在他两米多高的挺拔身材和棱角分明的脸上打了个转,突然摸着下巴笑了:“嗯……看在你这身材和颜值的份上,也不是不行啊,哈哈哈!”
“滚你的!”鱼奕伸手就去拍他的脑袋,被龟算子灵活地躲开。
龟算子晃着折扇,眯眼打量着鱼奕,慢悠悠地说:
“我看你啊,就是那种喜欢四处奔波的性子,没个固定居所,跟个没头苍蝇似的瞎撞。”
他话锋一转,突然来了精神,“不过你要是听我的,以后闯江湖时提我的名号,蛮荒禁地这一带的旅馆,你随便住,分文不取!”
鱼奕挑眉:“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你准没安好心。”
“啧,还是这么多疑。”
龟算子用折扇敲了敲桌子,冲店小二喊,“小二,把我那宝贝算盘拿来!”
店小二颠颠地跑过来,递上一个乌木算盘。
龟算子把算盘往桌上一放,噼里啪啦拨了两下珠子,抬眼看向鱼奕:“我也是瞧着你颜值不错,带出去不丢人,才给你这机会——你得给我当游走的兼职工。”
“兼职工?”
鱼奕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一脸嫌恶地往后挪了挪凳子,“你说啥呢?我为了个住处,还得跟你搞什么男男交易?难不成还要给你端茶倒水揉肩捶背?”
“呸!你想什么呢!”
龟算子差点被他气笑,用算盘指着他,
“我是让你走江湖时帮我留意客源,顺带宣传宣传我的旅馆!比如哪个山头的人要结伴出游,哪个门派的弟子要下山历练,你给他们指条路,让他们住我的店,我给你抽成!”
他得意地拨着算盘:“你当我开这么多旅馆是靠什么?靠的就是精打细算!像你这种四处漂泊还不会算计的,迟早得成败家子,兜里的银两都得被你祸祸光!”
旁边的玉玲珑听着他数落鱼奕,小脸都气鼓了,攥着小拳头瞪着龟算子,恨得牙痒痒,要不是鱼奕在旁边,她估计都要拿起桌上的茶杯泼过去了。
“你不许说他!”
鱼奕皱眉,把玉玲珑往身后拉了拉,对着龟算子道,“我败家不败家关你屁事?不过……”
他摸了摸下巴,“这兼职听着倒还行,抽成怎么算?”
龟算子一看有戏,立刻眉开眼笑:“好说好说!介绍一个客人抽一成,要是能带个十桌八桌的大单子,我给你三成!怎么样,够意思吧?”
“三成?你咋不去抢?”鱼奕瞪他,“最少五成!不然免谈!”
“你咋不去抢?”龟算子也瞪回去,“最多两成五!再多我就得赔本了!”
“四成!少一个子儿都不干!”
“三成!爱干不干!”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活像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大妈。
玉玲珑在旁边看着,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主人跟人吵架的时候,也这么可爱呀。
旅馆门口的风铃“叮铃”一响,一个熟悉的身影闯了进来。
绿儿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沉甸甸的布袋,见着桌边的鱼奕,想也没想就把布袋往桌上一扔,“哗啦”一声,里面的银两滚出来,在晨光下闪着晃眼的光。
“绿儿!”
鱼奕猛地抬头,眼睛都直了,手里的茶碗“哐当”一声磕在桌上,差点没拿稳,
“你跑哪儿去了?现在才出现!我还以为你自己卷铺盖跑路了呢!”
绿儿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到他对面坐下,拿起块米糕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说:
“跑什么路?我这不是怕你没银两住店,特意找过来的吗?”
“啧啧啧,还是绿儿姑娘懂事。”龟算子立刻凑过来,指着鱼奕道,“他呀,刚才都快答应替我打工了,说要靠颜值换住处呢。”
“是是是!”
鱼奕赶紧把话头往绿儿身上引,挤眉弄眼道,“现在绿儿来了,你找她就行!她背后可是有水母阴姬撑着,有的是银两,哪用得着我打工?”
绿儿白了他一眼,没理他的贫嘴,从怀里又掏出个小布袋递给龟算子:
“这是房钱和茶水钱,多的不用找了。”
“好嘞!”
龟算子眉开眼笑地接过来,掂量着布袋的重量,美滋滋地转身往后厨走,“小二,给贵客上最好的点心!”
旁边的玉玲珑看着鱼奕,小声说:“主人太好了,有银两了。”
绿儿这才正眼看向玉玲珑,刚想夸她乖巧,却突然愣了一下——这小姑娘看着眉眼清秀,可浑身上下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像是……没有任何生机?就像庙里那些精致却冰冷的木偶。
“绿儿绿儿,我的呢?”
鱼奕见她不理自己,凑过来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手里的布袋,
“你给龟算子都那么多,总该分我点零花钱吧?”
“分你个大头鬼!”
绿儿拍开他的手,神色严肃起来,“我找你是有正事——遇到麻烦了。”
她压低声音,“玉仙山那个掌门狐娘紫,有点不对劲,说好听点是痴情,说难听点简直有点变态,我们必须得去她那里一趟,不能耽搁了。”
“去玉仙山宫殿?”鱼奕愣了愣,“到底出什么事了?”
“说来话长,路上跟你细说。”
绿儿说着,又忍不住看了玉玲珑一眼。这一次看得更仔细了,小姑娘的皮肤白得像上好的玉石,却没有半点血色,眼神虽然温顺,却少了几分灵动,真的……一点生机都没有。
玉玲珑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低下头,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小声说:“绿儿姐姐,我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没、没什么。”绿儿回过神,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打了个突——这玉玲珑,到底是什么来头?
鱼奕还在旁边叽叽喳喳:“你刚回来就拉着我去冒险,真不够意思!至少让我喝口热茶啊……”
绿儿没理他的抱怨,心里却盘算开了:玉仙山的狐娘紫已经够棘手了,现在又冒出个透着古怪的玉玲珑,这趟浑水,怕是比她想的还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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