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突突——轰!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引擎轰鸣声,在死寂的街角炸响。
大团大团呛人的黑烟,从那辆残破的九五式轻型坦克的排气管里喷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巷道。
这辆原本属于日军的钢铁怪兽,此刻看起来凄惨无比。
原本涂着迷彩的装甲板上弹痕累累,左侧的挡泥板不翼而飞,露出了锈迹斑斑的负重轮。
那条断裂后被勉强接上的履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随时都会再次崩断。
驾驶舱里,温度高得像个蒸笼。
老鬼满头大汗,双手死死地握着两根操纵杆。
因为履带一边松一边紧,这辆坦克就像是个喝醉了酒的大汉,如果不使出吃奶的力气去修正方向,它就会原地打转。
“动了!动了!”
那个少了一只耳朵的虎贲老兵——现在的临时驾驶员兼机枪手“一只耳”,蜷缩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兴奋地大吼。
他的脚下,堆满了捆扎好的集束手榴弹和tNt炸药包。
那些危险的爆炸物随着车身的颠簸而晃动,那是足以把这辆坦克炸成碎片的当量。
“坐稳了!”
老鬼咬着牙,眼里的独眼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咱们去给横山勇那个老鬼子……拜寿!”
他猛地一推操纵杆,油门踩到底。
“轰——!!”
这辆满载着死亡与复仇的战车,咆哮着,撞开了街角的砖墙,冲进了通往中央银行大楼的开阔广场。
……
中央银行大楼,日军防御阵地。
正在工事后警惕注视着四周的日军机枪手,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
探照灯的光柱迅速扫了过来。
当他们看清冲出来的竟然是一辆自家产的“九五式”坦克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是什么?友军突围回来了?”
“不对!看炮塔!炮塔是反的!”
那辆坦克的炮塔并没有指向前方,而是无力地耷拉向后方——那是之前的战斗中被炸坏了旋转机构。
更重要的是,这辆坦克并没有按照日军的战术规避动作行进,而是像一头疯牛,冒着黑烟,不顾一切地直线冲锋!
“敌袭!!是支那人抢了战车!!”
守卫大门的日军中队长凄厉地嘶吼起来。
“射击!拦住它!!”
“哒哒哒哒哒——!!!”
下一秒。
银行大楼正面的两挺九二式重机枪,以及数个暗堡里的轻机枪,同时开火。
密集的子弹像暴雨一样泼洒在坦克的装甲上。
“叮叮当当!”
火星四溅。
虽然九五式坦克的装甲薄得可怜,只有12毫米,被戏称为“豆战车”,但它毕竟是钢做的。
在这个距离上,普通的步枪和机枪子弹虽然打得它火星乱冒,却无法在短时间内击穿它的正面装甲。
“听听!听听!”
老鬼在驾驶舱里狂笑着,子弹打在装甲上的声音震耳欲聋。
“这帮孙子急了!给老子冲!!”
坦克轰鸣着,碾过废墟,碾过尸体,碾过日军布设的铁丝网。
它距离大门只有不到一百米了。
“用平射炮!快!!”
日军中队长慌了。
如果让这辆坦克冲到大门口,那后果不堪设想。
楼顶上,一门37毫米速射炮迅速调转炮口,对着那辆疯狂的战车开始瞄准。
就在这时。
坦克的后面,那二十名“虎贲”敢死队员,冲了出来。
他们没有像常规步兵那样寻找掩体。
他们知道,坦克的侧面装甲薄如纸片,一旦被集火,根本冲不到大门口。
他们要做的,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这枚巨大的移动炸弹,挡住侧翼的火力,吸引敌人的视线!
“虎贲!!冲锋!!”
二十个人,发出了两千人的呐喊。
他们端着刺刀,抱着炸药包,在毫无遮挡的广场上,发起了决死冲锋。
“轰!”
一颗迫击炮弹落在人群中。
三名战士被炸飞,残肢断臂散落一地。
但剩下的人连看都没看一眼,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反而跑得更快了。
“打掉那个炮位!”
一名班长指着楼顶。
两名战士立刻停下,单膝跪地,用手中的步枪对着楼顶的炮手进行精确射击。
“砰!砰!”
日军炮手刚要开炮,脑袋上就爆出两团血花,栽倒下来。
但下一秒,那两名战士就被侧翼扫来的机枪子弹打成了筛子。
这就是一命换一命。
甚至,是几命换一命。
“一只耳!机枪!给老子扫!”
坦克里,老鬼大吼。
“好嘞!”
一只耳把那挺前置机枪的枪管塞出射击孔。
“突突突突突——”
虽然没有瞄准具,但他凭借着感觉,对着大门口的沙袋工事疯狂扫射。
并不为了杀敌,只为了压制。
只为了让那辆坦克,能再多前进一米。
五十米。
三十米。
坦克已经变成了一个火球。
日军的掷弹筒和燃烧瓶不断地砸在车身上。
引擎盖上燃起了大火,黑烟滚滚,视线几乎完全被遮挡。
驾驶舱里的温度高得吓人,老鬼感觉自己的眉毛都要被烤焦了。
“轰!!”
一声巨响。
一枚反坦克枪榴弹击中了坦克左侧的履带。
那条本来就是勉强接上的履带,终于不堪重负,彻底断裂,像一条死蛇一样瘫在地上。
坦克猛地一震,车头向左剧烈偏转,然后在惯性的作用下,横着滑行了几米,重重地撞在了一个石狮子上,停了下来。
距离大门,还有最后二十米。
这二十米,成了天堑。
“妈的!断了!”
一只耳满脸是血,那是刚才剧烈撞击时磕在装甲板上撞出来的。
“班长!车动不了了!”
外面,日军的火力瞬间集中了过来。
子弹像雨点一样敲击着车体,哪怕是在车里,也能感觉到那股令人窒息的死亡压力。
跟随冲锋的那二十名兄弟,此时已经大半倒在了血泊中。
剩下的人,正依托着燃烧的坦克残骸,进行着最后的抵抗。
老鬼透过观察缝,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厚重的银行大门。
那是横山勇的乌龟壳。
也是他们这群孤魂野鬼,最后的归宿。
“动不了……那就让他飞过去!”
老鬼转过头,看着一只耳。
他的那只独眼里,没有绝望,只有一种即将完成任务的解脱。
“一只耳,怕死吗?”
“怕个球!”
一只耳擦了一把鼻血,咧嘴一笑。
“我全家都被鬼子杀了。今儿个能拉这么多垫背的,赚翻了!”
“好兄弟。”
老鬼伸手,从怀里掏出了那个从不离身的、破旧的铁皮烟盒。
他倒出最后两根压扁了的香烟,递给一只耳一根,自己叼上一根。
“点上。”
一只耳划燃火柴。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两人漆黑、狰狞,却又无比坦然的脸庞。
老鬼深吸了一口烟,让那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
然后,他缓缓地吐出一口烟圈。
他的手,伸向了脚下那堆炸药包中,那根最粗的导火索。
外面,日军的工兵正试图抱着炸药包冲上来炸毁坦克。
但他们不知道。
这辆坦克,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炸弹。
“林长官,燕子兄弟。”
老鬼看着窗外那漆黑的夜空,喃喃自语。
“剩下的……看你们的了。”
他猛地回头,对着一只耳大吼一声:
“虎贲!!”
一只耳将手中的烟头狠狠地按在了一枚炮弹的底火上,同时也吼出了那个早已刻进骨子里的名字:
“前进!!!”
老鬼的手,猛地拉燃了导火索。
“呲——”
火花在狭窄的驾驶舱里欢快地跳动。
像是死神的狞笑。
又像是,胜利的礼炮。
一秒钟后。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在中央银行大楼的门前炸裂!
那辆九五式轻型坦克,连同里面的两名勇士,连同那几百斤的tNt炸药,在一瞬间化为了一团耀眼的、巨大的火球!
恐怖的冲击波,裹挟着坦克的碎片、钢铁的残渣,像一场金属风暴,狠狠地撞击在银行大楼的正面!
大门口的沙袋工事瞬间被夷为平地。
那两扇坚固的铜制大门,被巨大的气浪硬生生地轰开、扭曲、变形!
就连大楼一层的墙体,都被震出了无数道狰狞的裂缝!
整个战场,都在这声巨响中,颤抖了一下。
所有日军的注意力,所有的火力,都被这惊天一爆,死死地吸引到了正门的方向。
而在大楼背面的阴影里。
两道如同壁虎般的身影,正借助着这声巨响的掩护,将飞虎爪,狠狠地扣住了顶层的排水管。
死士的挽歌已经唱罢。
刺客的利刃,终于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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