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夜阑缓缓收回望向回廊尽头的目光时——
殿门外,那浓郁的阴影仿若活物一般,悄然蠕动了起来。
紧接着,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槛处的暗影之中。
来者,身披一袭纯黑长袍。
那长袍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袍角以暗金丝线,绣着繁复而古老的纹路——
那是象征魔族禁忌知识与幽邃传承的秘符。
他的面容,隐匿在深垂的兜帽阴影之下,仅露出线条冷硬且略显苍白的下颌。
而手中,握着一根非金非木、触感宛如寒玉的权杖。
权杖顶端镶嵌的暗影结晶,不断变幻着形态,好似囚禁着一团活的深渊——
这正是魔族圣物,幽魇权杖。
此人,正是魔族幽魇大祭司,戚熵。
他执掌着魔族最古老的传承、祭祀、预言与部分禁术,地位超然尊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类似于大夏国师晏崇叙在人间皇朝的角色。
是夜阑最为倚重的心腹与谋臣,亦是极少数敢在夜阑面前直言不讳的存在。
戚熵并没有完全踏入殿内。
只是静静地立在门槛的阴影交界处,如同一个自深渊浮现的幽魂。
“尊上既然这般不舍,眼中的眷恋几乎都要凝为实质了。”
他低沉沙哑的嗓音,打破了寝殿内令人窒息的寂静。
“为何……要如此轻易地放那变数离去?”
他微微抬首,阴影中的目光似乎能够穿透夜阑平静的表象,直抵其下涌动的暗流。
“属下观测星轨天象,窥得一丝幽微之机。”
“那少年身负‘混沌灵蕴体’,本质混沌,可纳万灵。”
“若能诱使其与尊上缔结更深层次的神魂交融之契,让其肉身与灵魂皆烙下独属于您的本源印记——”
“那么从根源上,他便会与仙道正统渐行渐远。”
他略作停顿,权杖顶端的暗影结晶随之明灭,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届时,即便他回到云缈仙宗,其灵力本质亦会逐渐被宗门纯净灵气排斥。”
“天长日久,根基相冲,宗门难以容他。”
“更何况,仙道最重根基纯正、神魂清白。”
“一旦察觉其神魂深处已沾染至高魔性……呵,那位自诩清正的仙尊,又怎会再视其为纯粹门徒?”
“天地虽大,除了尊上身边,他还能有何处可去?”
“此法,难道不是一劳永逸之策?”
这番话,犹如淬毒的冰棱,精准而狠厉地刺入了夜阑心中最隐秘、也最躁动的黑暗角落。
顿时,紫眸深处无可抑制地掠过一抹剧烈的挣扎与深沉的渴望。
他,何尝不想呢?
将那具鲜活温暖的身躯彻底拥入怀中。
在那澄澈的灵魂深处刻下永不磨灭、独属于自己的印记。
让那双总是漾着生动情绪的眼眸,只倒映自己一人。
让那灵动跳跃的神魂,只为自己而起伏……
这念头犹如附骨之疽,尤其是在感受过对方偶尔流露的依赖与毫无防备的信任之后,疯狂滋长,几乎要撕裂理智的藩篱。
以他的实力与魔族秘传的手段,有太多方法可以在对方尚未察觉或无力反抗时,强行达成这一切——
无论是借助那枚灵魂印记的深层共鸣,还是动用更为古老霸道的契约禁术。
但是……
夜阑缓缓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沉凝的清明。
只是那清明之下,是万年寒潭般的隐忍与孤寂。
“戚熵。”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强行缔结契约,禁锢神魂,最终得到的,不过是一具日渐失去神采的空壳,一株离了特定土壤便迅速枯萎的灵植。”
“本座要的,从来不是一件只会依附的器物,或一具失了魂的行尸走肉。”
他转身,负手望向窗外无垠的魔域疆土与落日的余晖,挺拔的背影却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寂寥。
“本座……有足够的耐心。”夜阑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似承载着千钧之重,“等他慢慢看清,慢慢想通。”
“等他见识过仙道的桎梏与虚伪,经历过人心的易变与冷暖,最终……心甘情愿,走向本座。”
“本座,等得起。”
“可是尊上。”
戚熵微微上前半步,灰色眼眸在阴影中掠过一丝不解与深切的忧虑。
“变数之所以被称为变数,就在于其轨迹难以测度,人心更是如此。”
“您赋予他自由,便是将选择的权柄亲手交予他。”
“若他最终选择背离魔域,甚至……因种种缘由,与仙尊等人联手,站到尊上的对立面呢?”
“届时情丝已成,恐怕反倒会成为掣肘之锁。”
“那便是本座赌输了。”
夜阑的声音陡然转寒,带着魔域至尊独有的傲然与决绝。
“若连一颗真心都无法赢得,强行挽留又有什么益处呢?”
“至于成为敌人……”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且自负的弧度,“若真有那一日,本座自会亲手斩断所有纠葛。”
“但现在,本座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也愿意相信……他并非全然无心。”
戚熵静静地凝视着夜阑的背影片刻,兜帽遮掩下的脸上,似乎闪过一缕极其淡薄、难以解读的情绪。
最终,他微微躬身道:“尊上深谋远虑,是属下僭越了。”
“只是今日放他回去,那灵魂印记……”
“行了。”夜阑打断了他,语气恢复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侵犯的深沉,“只要印记在,他便永远在本座掌控之中。”
“这亦是本座……留给彼此的最后一道考验,以及……退路。”
戚熵不再多言。
他深知,尊上心意已定。
“退下吧。”夜阑摆了摆手,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这些日子以来,他几乎将全部心神都系在了那个人身上。
纵情陪伴,耗费本源魔元为其疏导经脉、巩固根基,心神的损耗远非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
更不用说,离别时刻那汹涌袭来、又被强行压制的复杂情绪。
“是。”
戚熵颔首,不再多言。
随即,他的身影如同滴入静水的浓墨,悄无声息地消融于殿门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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