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颠倒,强烈的割裂感萦绕在齐云舟心头,让他觉得一切都不真实,像是活在梦里。
但此刻,这些感觉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安宁终于又开始关心他了。
太子是她的亲弟弟,她那份对待亲人才有关切,不管怎么说,方才都真真切切也给了他一份。
握着手中的锦盒,齐云舟心里甜丝丝的,嘴角不自觉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只是他不知,安宁给他口罩,纯粹是因为,他作为京郊统帅,一旦倒下,京郊士兵将会群龙无首,届时,本就被恐惧裹挟的流民将更难掌控,局面只会彻底失控,陷入不可收拾的地步。
为了不让这最坏的情况发生,安宁必须确保他安然无恙。
给口罩,叮嘱保重,不过是她权衡利弊后,最冷静的安排罢了。
……
安宁从宫中请旨回来时,太子采买的烈酒,已一车车运抵长公主府前院。
粗陶酒坛堆叠如小山,浓烈的酒气顺着坛口缝隙漫出,顺着风飘出老远,即便站在府门外都能闻到。
她未作停歇,甚至都来不及换下略显繁复的宫装,便指挥着雪香及数名手脚麻利的仆役,在前院空地支起炉灶,架起特制的陶甑,开始蒸馏提纯酒精。
普通的白酒,纯度低,可以用来擦拭身体降温,但不能用来消毒,想要具有更好的消毒效果,需将这些酒进行进一步的提纯。
提纯酒精的过程并不复杂,却需要耐心与细致。
将粗酿的酒液倒入甑中,在甑下方架起炉火缓缓加热。
不多时,甑内酒液受热蒸腾,白色的蒸汽顺着甑口上升,经过冷凝汇集,一滴滴更为精纯的酒液则顺着竹制管道流入备好的瓷坛。
空气中弥漫的酒香愈发浓烈醇厚,几乎有些呛人。
闻讯从外赶回的明川,甫一踏入府门,便被这浓重的酒气笼罩。
他眉头微蹙,目光迅速掠过忙碌的众人,精准地定格在那道立于氤氲蒸汽旁的纤细身影上。
安宁正微微俯身,查看瓷坛中收集的液体成色。
热气与酒气交织着扑在她脸上,将她的脸颊熏得泛起桃花般的绯红,几缕碎发被额角的薄汗沾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添了几分醉人的娇弱。
明明身姿依旧挺直,但明川仍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眉眼间那丝强撑的疲惫与轻微的不适。
“主子。”他快步上前,声音低沉,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担忧。
安宁闻声抬头,见到是他,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唇角弯了弯:“你回来的正好。”
她抬手轻轻按了按太阳穴,声音透出些许倦意:“这酒气蒸得人头晕,本宫得去歇一歇。
你且替本宫在此盯着,火候别断,等这批高纯度的酒液全部蒸出,立刻仔细封好,随即派人送往京郊营地,不得有误。”
她话音未落,身形便几不可察地晃了晃,下意识抬手扶住身旁的酒坛,方才勉强稳住重心。
这模样,显然是酒气熏蒸太久,又连日劳心,实在撑不住了。
明川心头一紧,当即上前一步,手臂稳稳穿过她的膝弯与后背,将人打横抱进怀里。
他的动作又快又轻,唯恐主子摔倒。
“属下明白。”他应得干脆,脚下大步流星地跑了起来。
男人动作敏捷,身形如电,稳稳抱着安宁避开院中忙碌的众人,快速穿过回廊,径直将安宁送回了寝殿。
直到看见主子蹙着的眉峰渐渐舒展,呼吸慢慢变得平稳,确认她已沉沉睡去,明川方才松了口气。
他静静站在床边,目光贪恋的描摹着主子的眉眼,眼底翻涌着化不开的珍视与心疼。
主子心系京郊数万百姓,连日操劳,身子早已不堪重负。
他能做的,便是替主子将事情一一办好,让她少忧心一点是一点。
这般想着,明川不敢有半分耽搁,轻轻掖了掖被角,便转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急匆匆的返回了前院…
……
彼时,京郊营地。
从长公主府离开后,齐云舟立刻按照安宁的部署,在营地最初爆发霍乱疫病的西北方向,建立一个隔离区。
他命人在隔离区与主营地之间深挖壕沟,竖起高大的木栅栏作为分界,又在壕沟两侧与栅栏周边均匀的泼洒石灰。
白茫茫的一片,既醒目地划出了边界,又能起到初步的消杀作用。
随着隔离区的建成,不断有新的病患被搀扶或抬入,呻吟、呕吐、哀鸣之声不绝于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令人心头发紧。
即便有栅栏与壕沟阻隔,病患污秽之物的气味与煎煮草药的气味,依旧随风飘散,笼罩着整个营地,刺鼻得令人作呕。
这厢,太子戴上了安宁给他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连日来的奔波操劳,让少年眼底透着疲惫,可目光却越来越坚定。
他穿梭在临时搭起的医棚之间,一会儿查看药草储备是否充足,一会儿督促士兵确保沸水供应,一会儿又走到流民聚集处,用有些嘶哑的声音向惶惑的流民一遍遍喊话,解释朝廷的举措,安抚惊恐的人心。
这是他第一次脱离书本上的字句,直面灾难的残酷与人间的疾苦。
空气中的腥秽、流民的哭嚎、病患的惨状,都让他深刻体会到一种沉重的压抑。
也是在这一刻,身为一国储君的他,才真正懂得了什么叫做责任。
另一边的齐云舟,同样戴上了安宁给的口罩。
除了指挥民夫与士兵建立隔离区外,他还抽空镇压了两次小规模的骚动,将试图离开营地的流民拦回。
看着那些面黄肌瘦,眼中盛满恐惧的脸庞,他握剑的手紧了又紧,心下不忍又无力,只暗暗希望,这疫病可以早些得到控制,让这些受苦的百姓能有一条活路。
……
安宁一觉醒来,寝殿内已是一片昏黄。
窗棂外,天色尽沉,秋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只余檐角滴答的水声。
她坐起身,揉了揉仍有些昏沉的额角。
前院浓烈的酒气似乎散去了些,但仍有些刺鼻。
外间的雪香听到声音,连忙进来伺候:“殿下,您睡前吩咐蒸馏的酒,明护卫已全部监工完成,共得高纯度酒液二百一十二坛。
这些酒,半个时辰前已由明护卫亲自率领府中亲卫运往京郊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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