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帘掀开,一道纤细的身影裹挟着秋夜的凉意走了进来。
众人听见声响,连忙停下手中动作,纷纷转身行礼:“参见长公主殿下。”
安宁抬手虚扶:“不必多礼。”
她脚下未停,快步走向床榻,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太子身上。
少年安静地趴卧在榻上,墨发散乱地铺在枕间,几缕湿发黏在汗湿的额角,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也失了血色。
最刺目的是他后脑那片高高隆起的肿块,青紫中透着骇人的深红,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触目惊心。
果然伤得不轻。
安宁的心重重一沉。
她迅速看向两位医官,声音微沉:“太子眼下情况如何?二位先生都已用了哪些医治之法?”
太医连忙回禀了自己冷敷与内服汤药的思路,语气急切详尽,生怕遗漏半分。
军医则言简意赅,只说了刺络放血的部位与目的,多的一个字也没说。
安宁垂眸,目光再次落回太子后脑那骇人的肿块上,指尖无意识的轻捻。
原书中的太子安元,因愚笨冲动几次三番犯下大错,最终在朝臣们的联名上表中被废黜,下场凄凉。
可她亲眼所见的太子,分明是个聪慧敏学、赤诚善良的少年。
他不过是年纪尚小,难免有少年人的冲动莽撞,说到底,也只是个被推上储君之位,背负了太多期待与压力的寻常孩子。
她已知天机,所以穿过来后,一直在刻意的提点太子,并约束他的行为,这些日子,太子一直都做的很好,也在飞速的成长,渐渐有了储君的担当。
可这一摔,仿佛将她所有的努力都打回了原形。
太子的命运又好像无声的在往那命定的轨迹上靠拢,就好像她身上的寒蛊,无论如何挣扎,也始终避无可避。
难道天道当真无法转圜?
不!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决心挣脱原主悲惨命运的那一刻起,她就从未向所谓的天道低过头。
她救下濒死的乌洛瑾,提前预警江淮水患,竭力安置流民,每一步都在试图扭转既定的悲惨结局。
如今太子的命运,她也绝不放手!
按照天道轨迹,总归结果也不会更差了,那何不赌上一赌?
她倏然抬眸,目光锐利,直直看向那位面容冷峻的军医,一字一句问道:“这位先生,若请您以银针浅刺皇弟伤处淤肿,直接放血化瘀,您……敢不敢?”
帐内瞬间一静。
军医微微一怔,眸光闪动。
针刺头部淤肿,他并非没有想过,这甚至是军中处理某些头部撞击淤血时的应急之法,见效快,却也凶险万分。
但,躺在这里的是太子,是储君!
头部经络错综复杂,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他先前没敢赌,既怕失手伤及储君性命,更怕一旦失败,不仅自己项上人头不保,还要殃及全家老小。
“殿下,不可啊!”一旁的太医脸色剧变,急声劝阻:“太子殿下身体金贵,此伤宜内通外散,缓缓图之,怎能行此险招?万一针下偏差,伤了脑络,那可如何是好?”
安宁轻轻抬手,没有理会太医的惊呼。
她指腹虚虚拂过太子脑后那团淤肿,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喃喃道:“皇弟他…等不了那么久…”
太医张了张嘴,却瞬间语塞,一时间说不出反驳的话。
是啊,淤血迟迟不散,太子殿下本就凶多吉少,不论怎样选择,都是兵行险着,不过是赌的方向不同罢了。
帐内再次陷入沉寂,只剩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安宁收回手,站起身转向军医,语气诚恳,甚至带着一丝恳求:“先生随军多年,历经沙场生死,救死扶伤无数,经验丰富,本宫相信,浅刺泄淤,于先生而言,绝非无法掌控之事。”
她顿了顿,身形微微一矮,竟对着军医深深躬身:“还请先生,救救本宫的皇弟,无论结果如何,本宫在此立誓,绝不追究先生任何罪责,只求先生,不遗余力!”
这一躬身,如同巨石投入死水,瞬间搅乱了帐内所有人的心绪。
军医彻底愣住了。
他原以为会听到颐指气使的命令,亦或是不懂装懂的干涉,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这位金枝玉叶的长公主,竟会如此信任他一个粗鲁的军医,甚至不惜折节相求!
心中那点先入为主的嫌弃与不耐,在这一刻冰消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沉甸甸的触动。
“殿下!”他连忙上前虚扶,声音有些发哑:“殿下折煞卑职了!殿下所托,卑职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唉!荒唐!荒唐啊!”太医在一旁跺脚叹气,面色铁青。
眼见长公主心意已决,执意要那粗鲁的军医用险招救太子,他又是焦急又是无奈,却也不敢再强行阻拦,只得背过身去,连连摇头,一副不忍卒睹的模样。
军医不再耽搁,示意众人退开些,只留下自己的助手。
他先净了手,又拿安宁带来的高纯度烈酒,蘸着棉布,仔细擦拭太子伤处周围皮肤。
随后,他捏起几枚银针,在烛焰上反复灼烧至通红。
待其微凉后,他深吸一口气,指腹稳稳按压在肿块边缘,细细感知肿块的硬度与范围,专注地探寻着最佳落针点。
帐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烛火跳动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安宁的手心沁出了薄汗,目光死死盯着军医的手,心跳不自觉加快。
不多时,军医眸光一凝,手腕微沉,银针如疾风般浅刺而入,又迅即拔出!
几乎在银针离开皮肤的瞬间,一滴暗红浓稠的血珠,便顺着针孔缓缓渗出,像一颗凝固的朱砂,触目惊心。
他凝神静气,手下不停,继续找寻下一个落针处。
一针、两针、三针……接连浅刺了七八处,每一针都又快又稳,深浅恰到好处。
随着暗红的血珠不断渗出,那原本高高隆起、狰狞可怖的青紫肿块,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收缩,变软了些许!
“唔…”
就在军医准备落下最后一针时,床榻上的太子忽然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呻吟,含糊不清。
不仅如此,他搭在身侧的手指,还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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