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的天光再次勉强刺破云层,洒在硝烟未散、血迹斑驳的望陆营上。持续了大半夜的惨烈攻防,终于随着南面那只蜘蛛的仓皇退却和东面融合怪物的负伤遁回洞穴,暂告一段落。营地内外,一片狼藉,空气中混合着血腥、焦糊、酸腐以及能量湮灭后的刺鼻气息,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与死寂。
胜利的代价,极其惨重。南面矮墙多处破损,东面防线更是被那融合怪物撞塌了一大段,出现一个触目惊心的缺口。战士伤亡超过三十人,其中半数当场阵亡,余者也大多重伤。普通族人也有数人在流矢或能量溅射中受伤。营地内储存的部分物资在混乱中被毁,新建的蓝铁藻沟渠在怪物肆虐下被践踏得一片狼藉。
然而,无人哭泣,也无人欢呼。幸存者们沉默着,用麻木却坚定的动作,开始收拾这惨烈的残局。轻伤员协助重伤者,妇女老人清理废墟、收集尚能使用的物资,孩子们也被组织起来,传递清水和干净的布条。
程然左臂的伤口在激烈指挥中再次崩裂,渗出血迹,但他浑然不觉。他站在东面那个巨大的缺口前,看着外面地上那摊属于融合怪物的、混合着暗红粘液与金属碎片的恶臭痕迹,又望向幽深死寂的洞穴方向,眉头紧锁。那怪物虽然退去,但绝没有被消灭。洞穴深处,必然还有更多的秘密,甚至可能是连接着星舰地下网络的节点。
“坚爪,带人立刻修补缺口,用能找到的一切材料,优先恢复防御。赵虎,统计伤亡,清点剩余武器和药剂。派出最精锐的侦察小组,轮流监视洞穴和南面沼泽方向,有任何异动立刻回报。”他的声音沙哑却清晰,有条不紊地下达着命令,仿佛那个记忆尚未完全恢复的程然,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重新适应领袖的角色。
“元首,你的伤……”坚爪担忧地看着他再次渗血的左臂。
“皮肉伤,死不了。”程然摆摆手,目光投向营地中央。那里,几个人正小心翼翼地用临时制作的担架,将昏迷的孟婷从菌毯旁抬起。她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显然精神力透支严重。“先救孟婷长老,还有所有重伤员。塔克长老呢?”
“塔克长老已经在石洞内准备救治了。”有人回答道。
程然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开始亲自检查防御工事的受损情况,并指导如何进行最快、最有效的修复。他依稀记得一些关于土木工程和防御布置的片段知识,此刻正派上用场。
石洞内,弥漫着浓重的草药气味。塔克长老带着几名略通医理的妇女,正在全力救治伤员。孟婷被安置在最里面,铺着干燥洁净的草垫。塔克先检查了她的脉象和气息,眉头紧锁。
“心力交瘁,神思过度,如同油尽灯枯。”他叹了口气,取出珍藏的最后一点“凝神草”根茎,捣碎后混合温热的玉晶米汤,一点点喂给孟婷。同时,他用温和的灵纹能量,小心地梳理着她紊乱的经脉,试图唤醒她自身的生机。
处理完最紧急的伤员,塔克来到程然身边,为他重新清洗包扎伤口。用的是孟婷之前调配的、加入石莲花汁液的消毒药水,效果很好。
“元首,孟婷丫头强行沟通石碑,引动大地残灵,虽解了燃眉之急,但对她自身损耗太大。没有十天半月,恐怕难以恢复如初。而且……”塔克压低了声音,“她似乎……在昏迷前,感知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程然目光一凝。
“很模糊,像是……一些破碎的画面,或者意念的回响。与石碑有关,也与昨夜那怪物有关。她喃喃念叨着‘脉络’、‘节点’、‘污染核心’之类的词。”塔克回忆道,“可能是在沟通时,石碑残留的某些古老信息,或者那怪物自身散发的某种‘印记’,被她敏感的精神力捕捉到了。”
这个消息让程然心中一动。如果孟婷真的从石碑或怪物身上获得了新的信息,哪怕只是碎片,也可能成为他们理解敌人、找到应对方法的关键。
“等她醒来,第一时间告诉我。”程然沉声道。
接下来的两天,望陆营在一种压抑的忙碌中度过。防御缺口被用焦木、石块和坚韧的藤蔓勉强填补加固;阵亡者被集中安葬在营地后方一片新辟的墓地;伤员在塔克和众人的照料下,情况基本稳定下来;物资清点完毕,虽然损失不小,但尚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孟婷在昏迷一天一夜后,终于悠悠转醒。她异常虚弱,连坐起来都需要人搀扶,精神萎靡,眼神却依旧清澈,只是深处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以及……一丝奇异的明悟。
程然得到消息,立刻赶来。
“感觉怎么样?”他看着孟婷苍白的脸,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
孟婷勉强笑了笑,声音细若游丝:“还活着……就是脑子像被掏空了一样。”她顿了顿,眼神变得认真起来,“程然,我……好像看到了些东西。”
她断断续续地描述了自己在昏迷前最后时刻的感知。当她的精神力与石碑那微弱涟漪共鸣、并连接营地植物形成临时场域时,她不仅“感觉”到了大地深处石碑的沉重与悲悯,更仿佛通过那扩散的乳白光晕,“触摸”到了昨夜战场上的一些“印记”。
尤其是来自东面那融合怪物的“印记”。那是一种极其混乱、充满了痛苦、暴虐以及……某种“被植入”的冰冷意志的混合体。她“看”到,那怪物的能量并非均匀分布,在其庞大的躯体内,存在着几个相对“明亮”且“稳定”的能量节点,似乎控制着它的行动和能量喷吐。而最深处,靠近其核心的位置,则有一个散发着浓烈不祥与污染气息的“暗点”,仿佛是所有混乱与暴虐的源头。
“就像……一棵被虫子蛀空、又被强行灌注了毒液的树,有几个关键的枝杈被虫蛀成了通道,而树心最深处,藏着虫后和毒囊。”孟婷用尽力气比喻着,“我们的攻击,大多打在坚硬的树皮(甲壳)或者无关紧要的枝叶上。特制药剂像驱虫药,能赶走一些表面的虫子,腐蚀一点树皮,但对付不了深处的虫后和毒囊。”
这个比喻让程然豁然开朗。“也就是说,要真正杀死这种东西,必须找到并破坏它体内的‘关键节点’和‘污染核心’?”
孟婷点点头,又摇摇头:“理论上是。但那些节点被重重保护,核心更是在最深处。而且……我怀疑,那‘污染核心’可能不仅仅是它自身的,还与星舰……与这片土地被污染的地脉能量有关。它可能是一个‘接收器’或者‘转化器’。”
她接着提到了从石碑涟漪中感受到的另一丝模糊信息——那是一种关于“净化地脉”、“阻断侵蚀”的古老意念,非常微弱,却与她之前研究青黑色石板时看到的某些纹路隐隐呼应。
“石碑的力量,或许不仅仅是守护和净化表面,更深层的,是维持这片土地‘生命脉络’的纯净与平衡。星舰的污染,正在侵蚀这些脉络。”孟婷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昨晚我借用的那一点力量,就像是强行刺激了一条受损的小脉络,让它短暂地排斥了外来的污秽。但治标不治本。”
程然静静地听着,大脑飞速运转。孟婷带来的信息,将对抗的层面从简单的武力攻防,提升到了能量、地脉、生态平衡的更宏大、也更本质的维度。这无疑增加了难度,但也指明了新的方向——破坏敌人的关键节点与污染核心,同时尝试保护和修复这片土地自身的净化能力。
“你好好休息。”程然替她掖了掖盖在身上的兽皮,“这些信息非常重要。等你恢复一些,我们仔细研究。现在,当务之急是巩固营地,防备敌人下一波攻击。东面那个洞穴,必须尽快处理。”
孟婷疲惫地闭上眼睛,轻轻“嗯”了一声。她知道,程然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程然走出石洞,看着营地内忙碌的景象,又望向东方那幽深的洞穴和南方阴郁的沼泽。敌人的威胁并未解除,反而因为昨夜那融合怪物的出现,变得更加清晰和紧迫。但他们也不再是毫无头绪。孟婷用几乎生命的代价,为他们推开了一扇窥见真相的窗户。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在这扇窗户被关上之前,找到那条通往胜利的、布满荆棘的小径。加固营地,提升武力,研究弱点,探查地脉……每一样都刻不容缓。而他自己,那些在战斗中、在压力下不断闪现的记忆碎片,也让他对领导这个营地、对抗这场生存战争,有了越来越清晰的认知和越来越坚定的决心。
焦土之上,新生的不仅仅是玉晶稻的秧苗,更是一种在血火中淬炼出来的、更为坚韧的智慧与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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