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真的疯了!”
洛井几乎是带着一脸难以置信的愠怒,离开了领主府。走在末水城被寒风刮得干干净净的街道上,他依旧忍不住低声咒骂。他想不明白,那个灵小小,那个失去了最大依仗,根基浅薄,正被四面八方压力挤得快要喘不过气的金丹初期小丫头,到底是怎么敢拒绝他的?
“三七开,她三,我们七……这条件,已经算是相当让利了!”洛井心中愤愤不平地算计着。在他看来,对于一个孤身一人,缺乏背景,修为仅仅金丹初期,且治理着罗亚这么个烂摊子的修士而言,能够保留一个国家每年税收和资源产出净利的三成,已经是天大的优待和招揽了!
多少金丹修士在各大势力中担任客卿、长老,甚至主管一方事务,所能分到的实际资源比例,也未必能达到这个数,更别提还有民政会这个庞然大物作为后台所带来的隐性庇护和政治资本。
扪心自问。
“换作是我处在她的位置,恐怕都会毫不犹豫地接下……”洛井摇了摇头,只觉得一股荒谬感涌上心头。他原本以为,在展示了残酷的现实基层贪腐的普遍性和诱人的前景,加入体系获得支持之后,灵小小至少会认真考虑,甚至讨价还价一番。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干脆地拒绝了,甚至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给。
“看起来,是我太高估她的判断力和务实精神了……或者说,她依旧心存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单凭自己那点微末道行和一时狠劲,就能真正掌控罗亚,甚至与体制抗衡?”洛井冷笑一声,心中的那点惜才之意迅速冷却,转化为被冒犯后的冰冷算计。
离绝冬月,只剩最后一个月了。
时间,对双方而言都是压力,但此刻在洛井看来,压力完全在灵小小一方。她拒绝了最稳妥的退路和助力,选择了继续在悬崖边上独舞。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们按另一套方案行事了。”洛井眼神阴沉下来。他不再犹豫,回到驿馆后,立刻起草了一份措辞明确的报告,通过加密渠道发回民政会。在报告中,他写道:
“……与此人接触谈判已告失败。其虽有小智,然心高气傲,不识时务,对自身处境与力量对比缺乏清醒认知,对我方释放之善意与优渥条件不屑一顾。观其言行,依旧心存凭借个人手腕扭转乾坤之幻想,对我民政会之实力与规则缺乏应有之敬畏。此子已无拉拢可能与价值。 建议立即启动预备方案,对其施加最大压力,并着手安排绝冬月后之替代人选事宜。绝冬月将是其最后之表演舞台,亦是其败亡之开端……”
报告发送出去,洛井感到一阵轻松,同时也有一丝隐隐的期待——他倒要看看,这个拒绝了生路的灵小小,在这最后一个月里,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最终又会落得何等凄惨的下场。
领主府内,灵小小并没有过多在意洛井的离去和可能的报复。民政会的打压本就在她预料之中,拉拢反而让她感到意外。说实话,那个三七开的条件,她自己也曾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三成,对于一个金丹修士而言,确实是一笔巨大而稳定的财富,足以支撑她修炼到金丹后期,甚至为冲击元婴积累资源。
但……不够啊。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磐石,压下了那一丝短暂的动摇。自从师父林玄陨落的消息传来,那个被她强行封印在记忆深处、依靠着师父的威名和自身忙碌才勉强压制的梦魇,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父母倒在血泊中的模糊身影,未知而强大的仇家,以及师父那渺茫却如救命稻草般的希望:“大乘修士,有逆转生死、倒转因果之能……”
这个执念,才是她死死抓住罗亚不肯放手的深层动力之一。她需要资源,海量的资源,不仅仅是用于修炼,更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触及那个传说中的境界,或者至少,能够获得与那个境界对话的资格。一个附属国领主所能调动和积累的资源,远非一个城主或某个势力中的普通金丹成员可比。
“以金丹之资掌握一个国家,虽然困难重重,但在规则之下并非完全不可能……”她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倔强的火焰,“只要我能坐稳,利用罗亚的潜力,百年之内冲击元婴,未必没有希望。若是百余岁出头便能成就元婴,届时,无论我灵根天赋究竟如何,东联邦的资源、那些投资未来的势力,自然会有一部分向我倾斜。他们会愿意赌我能否成就化神……那时,我才真正有资格,去追寻那个渺茫的希望。”
她用力摇了摇头,将飘远的思绪拉回眼前冰冷的现实。
“不想那些久远的未来了……先活下去,先守住眼前。”
洛井的出现和那番话,虽然不怀好意,却也像一面冰冷的镜子,照出了罗亚华丽口号和政策之下的满目疮痍。贪腐…… 这个词语在她心中反复碾过。
她并非不知人性之恶,但在她原本的预想中,在经历了那般血腥的清洗和持续的高压之后,贪腐至少会收敛到极其隐蔽和微小的程度。然而,现实给了她一记重击。人的贪念,对利益的追逐,竟能如此顽固,如此普遍,甚至敢于在刀尖上跳舞,在绝境中仍不忘搜刮!
“要不……我亲自下场,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去监督?”这个念头闪过,随即又被她自己否定。罗亚虽不算广阔无垠,但也有数万平方公里,数百个聚居点。
她若事必躬亲,那堆积如山的日常政务、决策、协调工作谁来处理?港口建设、矿区改造、物资调配、外交周旋……哪一件不需要她最终拍板或至少过问?
“啊……没人啊,缺乏真正可靠、能干的心腹。” 灵小小感到一阵深切的疲惫和孤独。赵大牛忠诚可靠,但能力有限,难以独当一面;姜家借来的人各有专长,但终究是客卿,利益不完全一致,且人数太少;军队的孙平可以信任,但军方不宜过度干涉行政……
一个个难题,如同冻海上的浮冰,冰冷而坚硬地横亘在面前。距离绝冬月仅剩一个月,这点时间,够做什么?
焦躁感如同冰蚁啃噬着她的心神。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起师父生前偶尔提及的、关于处理复杂局面的只言片语,以及自己阅读过的一些治理典籍。
是啊,贪腐是矛盾,人手不足是矛盾,效率低下是矛盾,外部压力也是矛盾……矛盾无法根除,只能抓住主要矛盾,集中力量,以最激烈、最直接的方式,在短时间内打开局面!
一个近乎疯狂的决断,在她心中成形。
pS:不要尝试一次性解决所有的问题,因为问题之后还是问题。问题就是矛盾。矛盾是普遍的、绝对的,存在于事物发展的一切过程中,又贯穿于一切过程的始终——《矛盾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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