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车辆行驶在通往庄园的僻静小路上。
橄榄树在月色下投落斑驳的暗影，犹如无数扭曲的鬼魅在道路两旁起舞。
车内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唯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在夜色中固执地回响。
瓦罗将军的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这位罗马指挥官终于打破了令人难耐的沉默，声音里压抑着巨大的愤怒与近乎绝望的焦灼。
他彻底疯了，言廷！马库斯元帅完全被暗河展示的力量迷惑了心智！
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根本看不见那幽蓝光芒下隐藏的是怎样的深渊！居然真的相信依靠那些非人的复制体大军，就能建立起他梦想中的永恒帝国！
言廷静坐在副驾驶座上，如同一座沉浸在黑暗中的山峦，冷静地倾听着这番压抑已久的控诉。
在昨天的核心会议上，他公然驳回了所有关于谨慎评估暗河风险的提议！
瓦罗将军的语气中充满了震惊与愤怒，说我们这些老派军人思想僵化，无法理解新时代的战争形态！将那个阴险的暗河统领奉为上宾，甚至授予了极高的内部权限！这根本不是合作，这是在引狼入室，是在把罗马的根基亲手献给魔鬼！
他猛地拍向方向盘，刺耳的鸣笛声在寂静的夜里突兀地响起。
再这样下去，不需要外敌入侵，罗马就会从内部被暗河彻底蛀空！等到那支冥渊大军真正成型，第一个被祭旗的，恐怕就是我们这些不识时务的旧臣！
瓦罗将军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显然这些话在他心中积压了太久，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言廷的目光掠过车窗，望向远处地平线上罗马城的模糊灯火，沉默片刻后开口，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却带着洞穿迷雾的锐利：
瓦罗将军，愤怒和控诉解决不了问题。在内部会议上与他正面冲突，更是下策。
那你的上策是什么？难道眼睁睁看着他带着罗马冲向悬崖？
当然不。言廷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是属于谋士的精准算计，既然元帅如此高瞻远瞩，如此雄心勃勃......那么他的这些决策，就不该只让我们几个人知道。
你的意思是？
他的行为，必须发扬光大言廷刻意放缓了语速，让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他不是坚信暗河是罗马的未来吗？不是认为复制体大军是无敌的吗？那就让更多的人，特别是意大利总统和他的核心智囊团，清晰地、反复地听到这些振奋人心的宏伟蓝图。
瓦罗将军瞳孔微缩：通过我们的渠道，将他在内部会议上的言论，还有与暗河合作的，不经意地泄露给意大利方面？
不是泄露，是。言廷纠正道，语气平淡却带着锋芒，
让意大利最高层清楚了解，他们的这位罗马元帅正在推行一项多么且富有远见的军事革新计划。让他们看到，这位元帅对武力的追求已经超越了常规边界，甚至......可能不太在意盟友的担忧和地区的战略平衡。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意大利总统意识到身边可能出现了一个不受控的、拥有毁灭性力量且野心勃勃的邻居时，他自然会重新评估与罗马的关系。有时候，推动盟友做出正确选择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他们亲眼看到错误的选项有多么可怕。
瓦罗将军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这招险棋，或许正是当前僵局下唯一的破局之法。
我明白了。瓦罗将军的声音沉稳下来，风声，是时候吹到台伯河对岸了。
车辆继续在夜色中前行，朝着那座藏着历史真相的古老庄园驶去。
车内的气氛依然凝重，但一场无声的政治与情报战，已经在这段对话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次日的黄昏时分，意大利某五星级酒店的顶层套房里，言廷刚解开领带，加密通讯器便急促响起。
长官，出事了。电话那头的声音难掩慌乱，墓碑带着苏宁儿小姐和蝰蛇，一共八个人，全都消失了。他们连夜出逃，我们的人被撂倒了，根本拦不住......
言廷的指节瞬间收紧，昂贵的丝绸领带在掌心皱成一团。
他早该料到会有这一天。那群不安分的人，根本不可能老老实实待在监控之下。
当初就该做得更绝！
知道去向吗？他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
不清楚......他们启动了基地里改装过的飞行器，信号在边境附近就消失了。
言廷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强压下训斥的冲动。
现在责怪下属已经无济于事。
动用所有资源，查清他们的行踪。
挂断电话，言廷缓步走向落地窗。窗外是佛罗伦萨迷人的黄昏景色，而他的心思早已飞越重洋。
一天过去了，仍然没有任何线索。言廷决定联系没有同行的洛阳，试图获取信息。
午后阳光透过玻璃，在波斯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他站在光晕中，指尖重重按下加密通讯器的拨号键。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里带着被窝的闷浊感。
......神经病啊？洛阳沙哑的嗓音里压着怒火，显然对言廷意见不小，凌晨两点...干嘛？...你最好有十万火急的事。
你说我找你干什么？言廷的声音像绷紧的弦，别告诉我你不知情。
我每天连轴转处理三个时区的数据流，刚睡着就被你吵醒。洛阳烦躁地翻了个身，我该知道什么？
墓碑带着整个小队失踪了。整整三天三夜。言廷一字一顿地说，你手眼通天，会不知道？
他们又不是笼中鸟，谁让你非要把人当犯人盯着。洛阳嗤笑一声，不就是出去散散心。
言廷指节发白，几乎要捏碎通讯器：洛阳，我要听实话。
不知道。洛阳干脆利落地切断通话，忙音尖锐地刺入耳膜。
言廷凝视着窗外，意大利的晴空万里无云，而他的棋局，正在一步步走向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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