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斯卡的亲卫队在投降后,被带到这个“牢房”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这里看起来像个库房,周围很安静。
今天早晨被惊醒时,天才刚微微亮,就听到冷钢城军队的操练声,比联军早得多。这些所谓的叛军在训练的刻苦程度上令帕斯卡的亲卫队成员们汗颜。
现在,帕斯卡的亲卫队长,阿克曼,靠着冰冷的墙壁,双目无神地盯着地面上的一块污渍,十分消沉。其他亲卫队成员也大多如此。
战争结束了。
他们输了。
帕斯卡爵士战死,而他们,成了阶下囚。虽然是主动投降,但在得到敌军的领主点头前,他们也一样是战俘。
这个时代,战俘可谈不上什么待遇。
被扒光铠甲,扔进肮脏的地牢,吃着猪食一样的饭菜,忍受胜利者的拳打脚踢和无尽的羞辱。
这些都是跟战俘相关最常出现的关键词。
这也不奇怪,沃恩大陆可没有国际法,没有日内瓦公约,狠狠折磨战俘既是胜利者发泄的途径,也是磨灭失败者意志的手段。除了身居高位者可以交钱赎人,将士们就只能忍受技不如人的下场。
不过阿克曼有些诧异,他们并没有遭到任何虐待,这些都没有发生。
虽然被解除了一切武装和铠甲,但也只是被带到了这个宽敞的库房里让他们自己待着。
地上甚至还铺着干燥的稻草当地铺,送来的食物虽然简单,却是热腾腾的黑面包和肉汤。
阿克曼羞于承认,除了失去自由,这里的条件比联军野外行军时还要好上不少,很难想象是一个小地方领主的手笔。
他之前去过威尔第骑士的骑士领,他的军营跟这个“牢房”比起来跟猪圈差不多。
这算什么?
打仗没打过、该保护的爵士战死、现在就连该死的客观条件都被比下去了,这就是阿克曼消沉的原因。
一败再败啊。
“咔啦——”
库房厚重的木门外,传来一阵铁链碰撞的声响。
紧接着,大门被推开。
刺眼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让习惯了昏暗的阿克曼下意识地抬手遮住了眼睛。
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几个人,出现在门口。
由于是逆光,看不清来人的脸,但那股沉稳的气势,阿克曼在战场上见识过一次。
就在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门口时,那个为首的身影开口了。
“才过了多久,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
他的声音突然提高。
“给我立正!”
他的声音如一道惊雷,炸醒了消沉至极的亲卫队。
亲卫队们原本呆呆地望着这个方向,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全都条件反射般地从地上弹了起来,身体绷得笔直,站成了标准的军姿。
他们都是职业军人,又是领主亲卫队,六神无主之际突然听到熟悉的军令,都下意识执行。
肌肉的记忆,快过了大脑的思考。
阿克曼也不例外,等他站得笔直,目视前方,他才猛然反应过来。
这里不是帕斯卡爵士的军营。
而下令的人,正是那个在决斗中杀死了爵士的男人,王国开拓骑士,诺兰。
“你想干什么?”阿克曼为自己刚才的下意识服从感到羞愤,“羞辱我们吗?我们是高傲的骑士,就算是死……”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诺兰打断了。
“听着,有什么牢骚都给我憋着!”
诺兰迈步走进库房,就像来巡视的长官。
“你们是军人,不是需要人哄的小屁孩。我不是你们的保姆,更不是你们的妈,没工夫管这些。”
阿克曼被他这通抢白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胸口剧烈起伏,脸都憋成了酱紫色。
诺兰根本不等他回话,继续说:
“你们的实力不错,也有足够的实战经验,现在你们还有机会为王国的复兴贡献一份力量。”
“如果你们还认为自己是艾尔芬的军人,如果你们的心中,还对‘荣光’这个词存有哪怕一丁点的向往。”
“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说完,他对着身后的黑甲卫队成员,微微偏了下头。
那二十名黑甲卫队的士兵立刻会意,动作整齐划一地上前一步,将手中多余的备用长剑,“哗啦”一声,全部扔在了亲卫队成员们的脚前。
冰冷的钢铁撞击石板地面,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也撞击在每个俘虏的心上。
诺兰看着他们脸上错愕的表情,平静地开口。
“愿意为了理想和王国而战的人,就捡起地上的剑,跟着汉克连长去训练场。”
“我给你们两分钟时间考虑。”
“你想劝降我们?”阿克曼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我们是帕斯卡爵士最忠诚的亲卫!我们……”
“注意你的用词。”
诺兰再次打断了他,语气比刚才更加强硬。
“这不是劝降,这是来自冷钢城领主的通告。你们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拒绝,我不在乎。我的黑甲卫队是精锐中的精锐,不会因为少了你们当中任何一人而变弱。”
他环视着一张张或愤怒、或迷茫、或挣扎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现在,选择权在你们自己手里。”
“是像条死狗一样烂在这里,被世人遗忘,苟活一世。”
“还是重新拿起武器,为了你们口中的荣光去改变,去战斗,成为自己的英雄,哪怕……只有一瞬。”
“计时开始,过时不候。”
诺兰说完,便抱起双臂,静静地站在那里,再也不多说一个字。
库房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吞唾沫的声音。
所有亲卫队的成员都沉默着,没有人动。
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在剧烈地闪烁,内心正进行着天人交战。
站在诺兰身后的汉克,忍不住瞥了一眼自己这位年轻的领主。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诺兰施展这种手段,效果不可谓不好。
从进门那声“立正”开始,就是一环扣一环的心理攻势。
先用最熟悉的口令,通过军人下意识的服从性在潜意识里建立起“上级-下级”的绝对权威,让这场所谓的“谈判”,从一开始就不在对等的地位上。
接着他不断表现出强硬的姿态,不断打压这群骑士心中仅存的傲气。
最绝的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效忠我”或者“服从”这种容易刺激对方的话。
他用“王国”,“荣光”,“成为自己的英雄”作为叙事主基调。
这些词,对于任何一个心中还有热血的艾尔芬军人来说,都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最后,再用一个很短的时间限制来极限施压,让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仔细权衡利弊,避免陷入你来我往讨价还价的同时,也在继续降低对方的心理价值定位。
没想到这小子还真的挺有一套。汉克心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阿克曼紧紧捏着拳头,双手都在颤抖。
他听出来这位领主的话,他给了亲卫队选择的机会。
这不是一个容易的选择。
帕斯卡爵士对他有知遇之恩,把他从一个无所事事混日子的小贵族子弟,一手带到现在的实力和地位。
这份恩情,他怎么能忘?这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而且,这位诺兰领主说的“加入荣光”,意味着需要否定自己以前的立场,相当于承认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与正道相悖。
否定自己,是最难的。哪怕最罪大恶极的人,也会给自己的行为找合理性,哪怕是自欺欺人。这是社会性生物的自我保护手段。
阿克曼抬起头,眼神决绝。
他准备用自己的性命,来扞卫自己作为骑士的最后一份忠诚,就像帕斯卡爵士那样。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拒绝,甚至以死明志时,他身后的人群中,忽然响起了一个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人,沉默地从队伍里走了出来。
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他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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