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曦山庄的作战会议室里，气氛像一碗打翻了的麻辣烫——又热又呛，还混着点诡异的香。
技术宅面前的十七块光屏上同时播放着不同内容：左起第三屏是波利尼西亚独木舟的制造流程图，旁边紧挨着的是美军电子侦察舰被腐蚀的日志页高清复原图（看着像被隐形鼻涕虫爬过），中间最大的屏幕上则循环播放着卫星拍摄的雷瓦岛乳白色浓雾——那雾浓得，就算把全世界的牛奶倒进去也自愧不如。
“坏消息是，”技术宅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语气像在宣读冰箱说明书，“常规舰艇靠近雷瓦岛五百海里内，电子设备会开始跳迪斯科，灵能探测器会唱跑调版的《欢乐颂》。好消息是——”他故意顿了顿，发现所有人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只好讪讪接上，“——我找到了一位‘活体导航仪’。”
全息投影切换，一位皮肤黝黑、身形矫健、穿着色彩鲜艳衬衫的中年男人出现在画面中。他正坐在一艘改装过的双体帆船甲板上，对着一盘烤鱼大快朵颐，抬头看见投影，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得晃眼的牙齿，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打招呼：“嘿！守夜人的朋友们！我是卡希基·‘不迷路’·阿罗哈！听说你们想去雷瓦岛那个老鬼地方？算我一个！不过先说好，我的导航费很贵的——至少要管够这种烤鱼！”他说着又叉起一大块鱼肉。
海狼摸了摸下巴：“这哥们儿看起来……挺能吃。”
“卡希基是夏威夷-萨摩亚混血，太平洋上最后一批传承了‘星辰海浪之歌’古老导航术的家族后裔。”技术宅解释道，“他能靠观察星星、海浪、云彩和鸟类的动向，在没有任何现代仪器的情况下横跨大洋。更重要的是，他的家族传说里，有关于如何‘倾听鲁阿-希内低语’的只言片语。”
“低语？”青云挑眉。
“不是人的低语，”卡希基吞下鱼肉，表情难得严肃了些，“是海的，雾的，还有……石头的。我曾祖父的曾祖父说，靠近鲁阿-希内时，如果听到石头开始唱歌——别管调子多好听，立刻调头，能跑多快跑多快。但如果听到石头在哭……嗯，那就更糟了，说明‘沉默之神’心情很不好。”他耸耸肩，“我家祖训：宁听石头唱歌，莫惹沉默发火。不过——”他又咧嘴笑了，“你们给的报酬里包括帮我弄清楚我家祖传罗盘为什么一到那附近就转得跟抽风一样，所以这活儿我接了！”
老吴嘀咕：“这向导靠谱吗？听起来他家祖传手艺主要是用来逃命的……”
“至少比你的方向感靠谱，老吴。”陈默冷不丁插话，“上次在太行山，是谁说‘凭我多年经验，这个山洞绝对是出口’，然后带着我们参观了三个小时钟乳石？”
老吴老脸一红，咳嗽两声不说话了。
一周的准备时间紧锣密鼓。技术宅团队把一艘中型科考船“海燕号”改得亲妈都不认识：外壳涂装了能吸收和散射特定灵能波动的复合涂层；引擎做了三重隔音和频率调制，确保运行时发出的声音更接近鲸歌而非机械噪音；船上还装载了老吴特制的“地脉稳定锚”和青云要求的“大功率寂灭石脉冲发生器（试验版）”——后者被技术宅戏称为“沉默者牌强制静音器”。
“这玩意儿理论上能制造一个半径五十米的‘绝对静寂场’，中和大多数异常能量活动。”技术宅介绍时满脸骄傲，仿佛在展示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就是耗能有点大，而且启动时可能会让范围内所有人的耳膜暂时体验到什么叫‘真空的寂寞’。”
青云试了试，启动瞬间果然感觉世界突然被拔了插头，连自己心跳都听不见了，吓得他赶紧关掉。“效果不错，就是体验太惊悚。”
洛雨晴则在研究卡希基提供的一些波利尼西亚古老歌谣和纹身图案，试图从中找到关于“概念碎片”或“石语者”的线索。她指着一段刻在木板上的歌词，眉头微蹙：“‘当倒影比实体更真实，当回声跑在声音前面，当石头开始讲述遗忘的故事……鲁阿-希内的门扉将不再坚固’。这听起来像是描述某种时空或感知扭曲。”
“也可能只是古人吃了太多发酵面包产生的幻觉。”海狼凑过来看了一眼，不以为然。
“那这个呢？”小黄和阿来也挤进了会议室，他们负责外围情报和物资协调。小黄举着一个平板，上面显示着一张模糊的老照片，像是一个探险队员在浓雾中拍摄的，隐约能看到雾中有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阴影轮廓，旁边潦草地写着一行字：“它不是山……它在呼吸……”
“这照片哪儿来的？”青云问。
“从一个专门收集‘未解之谜’和‘边缘考古’资料的暗网论坛高价买的。”阿来得意地说，“卖家是个新西兰老头，自称是当年那支失踪科考队某个队员的远亲，在阁楼旧箱子里翻出来的。他还附赠了一条消息：他叔祖父失踪前最后一封家信里提到，他们在岛上发现了一些‘会动的纹路’，不是雕刻的，像是石头自己长出来的，而且那些纹路……会随着雾气的浓淡变化。”
“会动的纹路？”苏芷沉吟，“难道是某种天然的能量回路，或者……是‘概念碎片’影响下，物质呈现出的信息载体？”
“到了就知道了。”青云最终拍板，“卡希基的船明天到港，与‘海燕号’汇合。我们按计划出发。”
出发前夜，青云再次来到静室。贺兰香的魂体虚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实，几乎与真人无异。她伸出手，虚虚地抚过青云的脸颊，眼中满是担忧与骄傲。
“云儿，雷瓦岛非同小可。‘概念碎片’是彼方维度的遗落物，其规则与常世不同。切记，不要完全相信你的眼睛和耳朵，甚至……不要完全相信你的记忆。石语者盘踞在那里，必定有所图谋，那块碎片的力量，很可能就是他们的目标，或者……工具。”
“我记住了，母亲。”青云点头，“我们会小心。”
“还有，”贺兰香顿了顿，“如果……如果你在那里，看到或听到任何与你父亲……程军年轻时有联系的事物，不要惊讶，更不要被迷惑。”
青云一愣：“父亲？他去过雷瓦岛？”
“我不确定。”贺兰香摇头，“但‘梅花’组织早年活动范围很广，程军他……在认识我之前，执行过许多我们‘守望者’也不甚了解的机密任务。那片海域，或许留有他的足迹。但无论如何，保持本心。”
带着母亲的告诫和满腹疑云，青云与团队在第二天清晨登上了“海燕号”。卡希基果然如约而至，他的双体帆船“海豚骑士号”像一只灵巧的海鸟，绕着“海燕号”转了一圈，船头还站着一只神气活现的、戴着迷你草帽的褐色信天翁。
“这是我的老伙计，‘导航员’库库！”卡希基指着信天翁介绍，“它曾祖父的羽毛可能沾过鲁阿-希内的雾！我们家族传统，出远门得带个辈分大的镇场面！”
库库很给面子地叫了一声，声音嘹亮，然后拉了一泡白色的、精准落在海狼刚擦亮的甲板上的“祝福”。
海狼：“……我怀疑这鸟是故意的。”
卡希基哈哈大笑：“说明它喜欢你！好兆头！”
两艘船一前一后驶向茫茫太平洋。最初几天风平浪静，卡希基的导航术果然神乎其技，他几乎不看仪器，白天观云望鸟，夜晚仰察星斗，偶尔还把耳朵贴在船帮上听水流的声音，嘴里哼着悠扬古老的歌谣。库库则尽职地在前方盘旋引路。
然而，随着逐渐接近目标海域，异常开始显现。
首先是电子设备出现细微干扰，屏幕偶尔闪烁雪花点。接着，灵能探测器上的读数开始不规则地跳动，像得了疟疾。海面上的雾气也渐渐浓了起来，不是常见的灰色海雾，而是那种乳白色的、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流动的雾气。
第五天傍晚，能见度已经降到不足百米。“海燕号”和“海豚骑士号”用灯光和特定频率的声波保持联系。众人都聚集在驾驶舱内，神情凝重。
“我们进入‘沉默之神’的客厅地毯范围了。”卡希基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难得地没开玩笑，“注意听，不是用耳朵。”
青云闭目凝神，将灵觉缓缓外放。在“渊息”的加持下，他对水汽和周围环境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他“听”到了——不是声音，而是一种……韵律。海水的波动，雾气的流转，甚至船身金属的细微震颤，都仿佛被纳入了一个宏大、缓慢、而又无比古老的节奏中。这个节奏带着一种深沉的、几乎令人昏昏欲睡的“静谧感”，仿佛在诱使一切陷入沉睡。
就在这时——
一阵微弱、空灵、难以言喻的“歌声”，穿透了雾气，直接钻入了每个人的脑海！
那声音非男非女，非老非少，像是无数细碎的音符拼凑而成，空灵悦耳，却又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般的精准感。歌词无法分辨，但旋律中充满了哀伤、怀念，以及一种……无尽的孤独。
“是石头！”卡希基低呼，“石头在唱歌！和我曾祖父说的一样！”
洛雨晴立刻看向灵能探测器，上面的读数疯狂跳动，最后定格在一个指向船侧左前方的方位，强度极高。
“歌声来源，十一点方向，距离……无法测算，信号在空间上呈弥散态。”技术宅盯着屏幕，手指飞快操作，“物理声呐探测……没有固体障碍物反射。这声音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的！”
“过去看看。”青云下令，“所有人保持灵能护盾，精神集中，不要被歌声带偏。”
“海燕号”调整航向，朝着歌声传来的方向缓缓驶去。浓雾如牛奶般翻滚，能见度几乎为零，只能依靠灵能探测器和卡希基那玄乎的“感觉”导航。
歌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哀婉，听得人心头发酸，仿佛在倾诉着亿万年的孤寂与被遗忘的痛楚。
就在众人心神有些摇曳之际——
砰！
船身猛地一震，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但声呐依旧显示前方空无一物！
“是暗礁？！”海狼冲到舷窗边。
浓雾突然散开了一瞬，就在船头左前方不到三十米处，一片黑色的、嶙峋的礁石露出了狰狞的一角！那礁石的表面……布满了无数扭曲的、仿佛在缓缓蠕动的暗红色纹路！纹路随着雾气的流淌明明灭灭，而那空灵的歌声，正是从这些纹路中散发出来的！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那片礁石的最高处，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人形的黑影轮廓，正静静地“坐”在那里，面朝大海的方向。黑影的头部，似乎戴着一个东西——在雾气明灭的瞬间，反光勾勒出一个上翘的、僵硬而夸张的圆弧。
微笑面具！
“石语者！”青云瞳孔骤缩。
几乎同时，那礁石上的暗红纹路光芒大盛！歌声陡然变得尖锐、高亢，充满恶意！周围的乳白色浓雾如同活物般翻涌起来，迅速将刚刚露出的礁石和黑影重新吞噬！
而在浓雾合拢前的最后一刹那，青云似乎看到，那戴着微笑面具的黑影，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来。
冰冷的、毫无笑意的目光，隔着浓雾与船舷，与他对视了一瞬。
紧接着，通讯器里传来卡希基气急败坏的声音，还夹杂着库库惊恐的叫声和帆船吱嘎的怪响：
“见鬼！我的罗盘疯了！不对，是整个方向都疯了！我的船头明明对着你们，但仪表显示我们在背道而驰！还有，你们船后面！看你们船后面！”
青云等人猛地回头，透过驾驶舱的后窗望去——
只见在“海燕号”刚刚驶过的航道上，浓雾之中，缓缓“浮现”出了另一艘船的轮廓！那船的样式……赫然与“海燕号”一模一样！连船身上的涂装和编号都分毫不差！
就像海面升起了一面扭曲的镜子，倒映出了他们自己！
而那艘“镜像海燕号”的甲板上，也依稀站着几个人影，正隔着浓雾，无声地“望”着他们。
当倒影比实体更真实……
歌谣里的句子，猛然闯进所有人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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